“行。”

“东西我带就行，你到时候等我消息。”

“嗯。”

简单对话之后，随即便是一阵沉默。

临近下班点，员工电梯几乎每层都会停靠，然而电梯门打开却不见半个人影。

缓慢下行途中，莫云有点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主动开口道：“听说凌墨那老同学的女友也是川都大学的，今年..唔，你们还是同届校友呢。”

“哦...”陈希心不在焉的应和。

“嘶，我忽然想起来你也是文学系的吧？你们莫非还真认识？”

“谁啊？”

“叫什么晓月？”

“......”

莫云发现陈希的表情忽然变了。

一分茫然，一分惊讶，一分疑惑，一分惆怅...

还有九百九十六分的不爽。

他第一次在这年轻人脸上看见如此精彩的神色，惊讶了片刻，便恍然想起什么事来。

不会真这么巧吧...？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女孩拎着包包轻盈迈入。

一身职业装，栗色的长发散落腰间，白皙的脸庞显得既清纯又成熟。

她先看到了莫云，下意识往他工号牌上瞥去，轻松的神情转瞬变得拘谨。

但还没等她打招呼，余光便看到了一个与她同龄的男人，眼神淡漠，面无表情，永远拒人千里之外。

女孩身子骤然一僵，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纵然两年未见，纵然她抹去了生活中一切有关他存在的痕迹...

可是这个曾令她为之欣喜、为之仰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忘记？

她脚步不自觉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但很快反应过来，身子微微颤着离他更远了一些。

对啊，仅仅是曾经罢了。

女孩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先对莫云问了声好，再看向陈希时，脸上洋溢起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啊~”

她没有把“老同学”三个字说出口，但哪怕是莫云都看出了她笑容里的客套生疏。

陈希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目光开始慌乱，这才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抬头望向电子屏幕上的数字。

“好像两年没见了，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上班。”

“嗯。”

“很厉害嘛，居然是主管了。”

“嗯。”

“...你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呢，不喜欢说话。”

“......”

陈希皱着眉瞥她一眼，索性不吱声了。

她知道他并不是不爱说话，反而在她面前会很开朗。

他也知道她为何会如此表现，怕别人误会，怕他痴缠，怕她自己会陷入难堪。

一如当年。

于是小小的轿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终于到了大楼一层，陆晓月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手指。

“莫总监...”她看向这位传说中的“奇迹的时代”，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莫云没吭声。

就在陆晓月以为对方看出什么的时候，他才露出笑容：“我去地下停车场，你们先走吧。”

“...好。”

女孩点点头，却发现陈希已经先一步走出电梯，似乎完全没给那位总监面子。

一如当年。

只是那时候还在学校，他那般风光耀眼，没人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

如今跨过那堵高墙，他若依然特立独行，肯定会惹人非议。

想到这里，陆晓月便下意识看向电梯，在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缝隙，只能瞧见莫总监镜片反射出的一缕寒光。

于是她也没看见在门紧紧关上的时候，莫云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不多时，他略微嘶哑的声音也在轿厢里响起。

“喂，凌墨...”

“你踏马的做了什么好事？”

“我现在就去找你，敢跑你就死定了！”

......

“他们都说你还在金陵，一开始我还不信...”

“......”

“什么时候来小熊猫上班的？陈叔叔帮你找的关系吗？”

“......”

“你好像都没什么变化，一定有很多女孩追你吧？”

“......”

公司楼外，渐渐飘起细雨。

一群人等在门口，撑着伞，聊着天，再慢慢的三个两个的散去。

陆晓月一直低声说着话，即便陈希没怎么理她，可她仍在观察陈希的表情，试图分辨他的真实情绪。

两年未见，虽然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陈希，可她不敢去赌人性。

她很怕他会和自己闹，说一些不合适的话，做一些让旁人侧目的行为...她不敢赌，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好像没带伞，需要我借给你吗？”

女孩指了指天空，随即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那句话：“我男朋友会来接我，倒是不需要用伞...”

话音未落，陈希便转头望向她：“你放心好了。”

陆晓月笑容僵住：“你...”

“你只是想告诉我，你有了男友，不想你男友误会，希望我赶快走...不是吗？”

陈希低着头，语气轻飘飘的。

等女孩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抬起头，好像很释然的笑了笑：“放心，我们不同路。”

于是她便这样静静看着他走向车棚，披上了雨衣，在雨幕之中骑着那辆破破烂烂的电动车缓缓离开。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曾经。

那个帮她抹去眼泪，笑着和她填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在老师惋惜的目光中潇洒离去的背影。

那个删掉录取邮件，答应陪她回金陵，拎着行李箱说他们会一起努力的背影。

以及现在，泯然于众人，消失在汹涌人潮之中的背影...

那道背影，一如当年。

似乎很多人和事都没有改变。

但她讨厌一成不变，这会让她感觉看不到未来。

‘我没有错。’

她轻声对自己说。

不知不觉，雨好像更大了。

她的心里也淅淅沥沥，落着比天空更大的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