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成先生，你的病好一些了吗？”护士关切的问到。

“啊，好多了，不用担心。”白建成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大概明天就能正常行动了。”

其实白建成也明白，在这种档次的医院，单是靠着监测系统的数据，人工智能便能做得到实时分析，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情绪，都能了解的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护士来过问。但是既然人家按照规矩来询问自己的状态，那么顺便聊两句也挺好的。等到护士走了，白建成倚在床上长叹了一声，本来这次走访完门多兰之后，他还准备早一点回去与家人团聚的。现在的白闻莺已经脱离了抚养阶段，正式成为了一个完全人，所以行为也不会受到什么限制。白顺夫妇和闫款蝶的父母也都精神很好，慢慢适应了退休生活。祖孙三代本来很快就可以好好享受一番家族之乐的，没想到他自己却突然掉了链子，病倒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虽然说经历了这一个星期的调理，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但是耽误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是让他稍微有些对自己感到不满。

“到了这个年纪，真是明显能感觉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看来就算有这么多的现代科技，该变老还是得变老啊。”白建成自嘲的低声念叨着：“我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急流勇退了呢？”

轻轻摇了摇头，白建成便将这种想法甩了出去。自己才刚刚五十岁，考虑什么退休呢？要知道无数人，可是哭着喊着都没办法留下来，更何况自己如今还是这种地位，说这种话，难免有些矫情了。不过这种疲劳感和倦怠感确实是无法骗人的，看来自己也该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规划了。

再次握紧了拳头，白建成还是感觉到了一点现代医学的功效。在这几十年，生物医学的推进也很快速，而对于永恒的难题，衰老与死亡，自然也在努力的尝试去解决。包括干细胞疗法在内的一系列治疗手段在反复的尝试和优化之后，终于得到认可并被应用，白建成自然也有在使用。虽然他自己并不能很好的做出评价，但是从父亲等人的吐槽中，还是能感受到这些技术所带来的巨大差距。当然，就算有东西可以延缓衰老，白建成依然觉得宋雪莲姐弟两个的情况有些太过分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与宋雪莲的见面倒是比较频繁，而与宋雪柳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但是每一次见面，他都会感到惊叹：明明是同龄人，怎么感觉对方就像是年轻了几十岁一样呢？

“连环锁，现在有什么新的值得注意的情报吗？”揉了揉眼睛，白建成开口向自己的AI助手问到。

“并没有，除了战线稍有变化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件。”连环锁说到：“各个系统的运行状态良好，高层也没有下达任何新的命令，您可以安心休息。”

“真好啊，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巴不得多一些事件，可是突然觉得平淡一些也不错。就是莫名感觉有一些太闲了，日常的工作都由几大系统自动处理了，说是监察，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白建成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还有你来辅助我，甚至都不需要我时刻保持精神紧绷。真是过的有些不适应啊。”

“那么，需要我稍微少插手一些吗？”连环锁问到。

“不不，那倒是不必要了。”白建成笑着说到：“还是保持现在这样的设定就好了。”

“很多人在位居高位之后，反而会闲下来，因此感到不适应，而总是想着去找些事情做，您也是这样呢。很多官员到了市长或是更高的级别，比起有着远大前途的事业，反而更在意身边小圈子的看得见的你来我往。”连环锁继续说到：“这就是因为他们所接触的信息和发出的指令都太过间接，因此会丧失在做事的实感，陷入了空虚之中。况且，过去面对的是对等的人类，而现在则是强力人工智能的巨大黑箱，想必这带来的虚幻感，会更加强烈吧。”

“唉，虚幻感吗？倒也是这样呢。”白建成叹了口气：“连环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描述人心呢，只可惜，你没有真正的感情，我也没有办法把你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假如说您说的是人类的感情的话，那么我很显然无法具备，而且我也确实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连环锁微微停顿：“但是在我看来，相比于拥有自己的感情，在这个社会中，能读懂其他人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实际上，就算是有血有肉的人们，他们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不也会带上面具，将自己真正的感情隐藏起来吗？所谓的共情，比起过程和机理如何，最终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吧。”

“哈哈哈，连环锁，我应该在这些地方给你下过限制了吧，没想到你还是能够领悟到这么多。你说的没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悲伤的泪水的背后，是不是内心里无法抑制的狂笑呢？说到底，我也只能看到表象而已，太过于执着人与非人的区别，是我太愚蠢了。”白建成叹了口气：“就算执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啊，说到底，刚才来的那位护士小姐，到底是机器人，还是真正的人类呢？”

“这一点，我也无法辨别。”连环锁回答到。

“我想也是。”白建成将手抬到眼前：“真没想到，在异乡这种孤寂的夜里，居然是连环锁你来陪着我。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有趣的呢。”

然而，让白建成有些奇怪的是，连环锁却一直没有给出回话。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轻声呼唤了一句：

“连环锁？”

依然没有回音，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手里的手机正在异常的发热。

“怎么回事？”

白建成惊惧的丢下手机，然而随着一声脆响，医院里，还有外面的灯，竟然同一时间都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