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鸟已经振翅,潜龙却依旧在渊。

“陈琸!”李遇坐在精致的紫檀木圈椅中,双手紧紧地攥着圈椅的扶手,倾身向前。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压不住极度隐忍中的颤抖,“你知道了吗?小五死了!”

“老臣当然知道。”陈琸躬身行礼,“不过陛下尽可宽心,皇帝遇刺受惊的消息尚未传入江宁,老臣来得小心,没有人瞧见。”

“朕要说的不是这个!”李遇右手握拳,一下锤在圈椅上。

烛火很暗,衬着他同样黯淡的脸色。

“小五死了……那是一条人命!”他咬牙道:“你当初不是这样同朕说的!你当初说、说……”

陈琸派人假意行刺御驾,制造慌乱,自己便可趁乱混入狩猎大营,避开周哲翎的眼线,与李遇秘密相见。

“可你只说要小五劫持朕,制造混乱,你没说……”

没说要他去死。

“小五事败,那是他该付出的代价。”陈琸沉声,“况且陛下,突然出现的人,那个白鸥,是太后太后的人,不是吗?”

“朕不知道……”李遇说着垂眸,眼前还是猩红一片,都是从白鸥小臂上淌出来的血,“他或许、或许只是想救朕……”

他说着甩了甩脑袋,像是想甩掉当时流了他满脸的、白鸥的血。

甩掉那种灼人的温度。

“可是小五舌下藏毒——”他再抬眸盯上陈琸的时候,已是目光凛凛,“不管有没有白鸥,你都没有想过要让小五活着。”

“小五自从拜入臣的门下成为死士,就做好了随时为万民和陛下捐躯的准备,他一人性命或可救吴郡和临安的千万人,他死得其所。”

“陛下——”陈琸说着上前一步,向李遇深深一礼,“为君者,切忌妇人之仁啊!”

李遇痛苦地抱住头。

他只有十七岁,他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一群人的“生”一定要用一个人的“死”来换。

明明,谁也不比谁更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