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些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紧张。江卿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慢慢道:“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和鬼扇那厮之间有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吃醋了?”

她这话说极仔细,字里行间闪烁着狡黠。虽然音量很小,可是落在白芷落耳朵里却恍若白日一声惊雷。

“你,你别胡闹了!刚才不是说好要严肃地回答吗?”

江卿晚见白芷落似乎真的有些气恼,这才收起了逗她的心思,轻轻道:“好好好,依你,依你。其实这事说来也可笑。那时候我还年少,正是意气风发,争强好胜的时候。她与我同一代修魔,道号又巧不巧与我撞了一个‘鬼’字。”

见白芷落听得仔细,江卿晚深吸一口气,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时候她还是少城主脾气,整日嚣张跋扈得不行。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了我这号人物,就非说我这道号抢了她的风头,气得不行,于是便整日找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来寻我的晦气。”

“而后我又‘不小心’在她白莲城主场的一次比试上挫了她的锐气,她不但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恨不得整日黏在我身后给我找麻烦。”

白芷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江卿晚是什么值得围观的稀奇生物一样。一直无脑补不欢的江卿晚,居然第一次很正常地理解了别人的意思,这简直稀奇!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这位奶奶,和她说我要闭关准备化神劫,若是渡劫成功,便与她约下一场比试,也叫她知道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白芷落忽然奇道:“那她当时可是答应了?”

“自然,只是她非要将比斗之地定在那极北冰寒之地,还和我说,要是她输掉比试,则要我就地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寻到颗万年冰莲心来,给她尝尝鲜,就当算作‘精神补偿’。”

江卿晚语气明显十分不善,显然,老冤家过了多少年,还只会是老冤家。

“我猜……其实你答应她的时候根本没想赴约?若是你当真渡劫成功,你分神,她不过出窍,修真之道隔一步,如隔天地,到时候她想找你麻烦,却也是根本抓不到你的人了,对么?”

江卿晚闻言,复杂地看了白芷落一眼,沉沉道:“你说的……一点不假。魔道随性,纵然结下因果漫天,不在意,便也就这样了。”

“因果么……”白芷落忽然语气有些低落。

江卿晚见这只原本听她说话听得起劲的虎妖忽然沉默了下来,心中居然有些淡淡的失落感,于是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白芷落慢慢叹气:“可惜自打我来到这世上,已经欠下好些因果了。”

她的眼睛里的神采少了些,多了些灰暗的颜色。江卿晚看着她,一时无言。

白芷落忽然手腕一转,取出一只黑色的木匣来,郑重地交给江卿晚。

“这是……?”

白芷落垂下眸子,有些难受地说:“宋道友生前曾说叫我用化尸水毁去她肉身,归于尘土,我终究还是不忍心叫她就这么安眠异乡。于是赶在魔修追来前,收了尸粉,拢在这匣中。只等你醒来,再把她还给你。”

她将装包子的篮子收在一旁,站起身来,慢慢地转过身去,走到窗子边,推开竹帘,俯身去看外面繁华街景。

江卿晚手中拿着匣子,遥遥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滋味百转。

末了,她将匣子仔细收了,轻手轻脚地走到白芷落身后,指尖抚上她的脊背,柔声道:“宋师妹已经去了,活着的,也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不是么?她是为了那几个弟子,也为了她自己一向坚持的道,而陨落的,其实已经比许多修士活得圆满多了。”

顿了顿,她有些犹豫地补充道:“且宋师妹魂魄无损,转世大抵无妨。她此生仁义道德,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想来下一世也定会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快活一世。……若是当真有来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