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忽然传来了咳嗽声，折赛花心中一恸，无暇再伤感了。

“赛花？”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杨崇贵醒了，折赛花刚才对自己命运的感慨此刻已化为乌有，转身将杨崇贵放在街角，露出了短暂的欢喜：“你终于醒了。”

杨崇贵茫然的看着折赛花，像是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儿了。他瞧见了折赛花眼里的泪水，面上带着宠她的笑意，下意识的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赛花，别哭。”可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所有的回忆涌入脑海，他想起了昏迷之前折赛花拿着那柄沾满了鲜血和剧毒的箭矢刺入自己胸口的画面。杨崇贵眉心攒在一起，似是不可思议、又似喃喃自语：“我还活着？”

折赛花在这一瞬也敛起了全部的情绪，冷冰冰地对杨崇贵说：“既然没死，就赶紧走吧！”

“你救了我？”

“你不必谢我，我虽然救了你，但你也是被我所伤，现在既然你已经没事，我们就此两清了……”

杨崇贵打断了折赛花后面的话：“两清？我们之间岂是这样就能两清的？”

折赛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眼泪像是决了堤似的涌了出来，她带着哭腔问杨崇贵：“那你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

“事到如今，你从未怀疑过吗？折大哥为何要去麟州找我，又为何要夜闯杨府？”

折赛花本不想说这件事，可她也清楚杨崇贵是个什么人，他要去查这事儿，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如现在就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去向皇上邀功，你告诉皇上要做河外节度使，你让皇上给我家下旨赐婚，你将我爹逼上绝路，他当然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杨崇贵满面惊讶：“我没有……”

折赛花打断了他的话：“我自以为了解你，知道你不会这么做，所以想亲自去问你。可我爹关了我禁闭，我只能让大哥去找你！是我害死了他！”

折赛花说到这里，整个人怔怔的，她是个女孩、从小父兄们说什么都不带着她。她长到今时今日，心里却始终卯着口气儿，总以为自己比哥哥们要强。她总想证明自己，还因此差点让刘崇死在契丹人手里，她当日惹下那般大祸，最后还是哥哥们和杨崇贵为她收拾的残局。

小的时候也是，她爹上阵杀敌带着折御林、折御勋，偏偏不带她，她不服，便偷偷地溜去军中想露一手，好叫父亲承认轻看了自己。可没想到出师不利，她竟被契丹人给捉了去。契丹人以她的性命要挟折德依撤军，折德依便告诉契丹人，他没她这个女儿。

那一战，折赛花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折御林单枪匹马地冲进了敌军营寨当中，从千万人之中取回了毫发无伤的折赛花，自己却因体力不支、加上伤势过重，昏迷了半月有余。

就是一个这样待她的哥哥，最后被她推进了万丈深渊！

折赛花失声痛哭，此刻她感到的绝望，比十年前被父亲抛弃时更甚。

杨崇贵紧紧地抱住折赛花，告诉她：“我根本没有跟皇上邀过功！更没有说过要做河外节度使！我们根本不稀罕当什么节度使！”

杨崇贵的话在折赛花耳中，无疑是个莫大的讽刺，她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整个人都炸了，对着杨崇贵吼道“你高风亮节，你不稀罕！我爹稀罕！我家稀罕总行了吧！你走，回你的麟州，回你的杨家，再也别回来了！”

杨崇贵试图解释：“赛花！你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折大哥为了件莫须有的事丧命，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不把其中的缘由弄清楚，我们心中始终会有疙瘩，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以后？我们哪儿还有以后？我哥死于你家的箭、你家的毒，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杨崇贵握住折赛花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见血封喉无解、你也解了，不争的事实未必就是事实！”

折赛花无奈地冷笑：“箭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见血封喉，是乌头碱！是用曼陀罗花解毒的乌头碱！”

杨崇贵楞住了：“不可能！曼陀罗解不了见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