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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4(2 / 2)

作品:《没可能的夜晚

秦苒说得起劲,笑眯眯一仰脸,孰料温柏义面如土色,脸臭得吓人。

*

夜静雾起,秦苒跌进浅浅的睡眠又惶恐地醒来,一睁眼,温柏义果然坐在床边,背影一如那晚,僵硬地融进黑暗。

秦苒自问确实不够磊落,那嘴脸像是卑劣告状的长舌妇,咬牙跟自己的不够严谨,赌气地翻了个身。

温柏义听见了,问她:“睡不着?”

“啊?没有……”她装出朦胧刚醒的嗲声。

他俯身在她太阳穴印上一吻,“快睡。”

“你呢?”

“我现在睡。”他掀开被子,抱住她,“乖。”

*

再醒来又是个雾天,秦苒拉开窗帘,失落地盯着空荡荡的床,又飞快整理好情绪,开始梳妆。

叫了uber,路上很堵,她扒着车窗接了夏添的视频电话,终于赶到彩虹跑开始的广场。

现场一片混乱,不对,应该说是疯狂,中等个的夏添埋没人海,幸好他事先告诉她,一起来的前男友是黑色卷发,身高一九八,很好辨认。她在1号入口随意巡睃,果然挺醒目的。

夏添拉着她冲进人群,迎接霓虹粉末弹第一弹,见她闪避,他告诉她这是玉米粉,可以吃的。

“可是味道并不好。”她一点热身都没有,张着嘴巴吃了一嘴。

“国内也有the

color

run,我朋友认识中国区负责人。听说国内很火爆,营销模式比较成功。”

“我参加过两次,但大家似乎并不在意主题,只是喜欢热闹。”

“是,其实三藩也还好,”他详细地介绍了自己参加过的彩虹跑,秦苒皱眉听他说,同时左右张望温柏义的身影。围观人群和志愿者晃过瘦长条的亚洲女人,秦苒也会放慢脚步,鬼头鬼脑看一眼,直到时间划过十点,她掏出随身包里的镜子,眉心三条粉末纹路,不禁好笑地自己揉了揉。

不许皱眉。

*

温柏义车子送修,早起跑了一公里去租车,接到尔惜果然受到盘问,“你车呢?”

“昨天遇到点事。”他伸出手臂,反正伤口也瞒不过她。

“去医院了吗!”见他摇头,她急道,“不是跟你说过,在美国遇到车祸一定要去医院,这里保险公司看人下菜碟,你不去医院后面流程他们很草率的。”

“很小的车祸。”他没说右边保险杠都歪了。

“police

report日期出来了吗?”

“我会处理的。”温柏义避开话题,冷淡驱车,直到远离闹市,尔惜反应过来,“我们不去彩虹跑看看?”

“人太多了,我怕耽误。”他怕尔惜认出秦苒来。就算知道必定人山人海,彩虹弹飞舞,他依旧不想冒这种风险。

“啊!”她惋惜,责怪他,“要是你昨晚早点回我就好了,我昨天知道有彩虹跑,就想改签,可你一直不回我。”她烦躁地问他,“你昨晚在做实验吗?”

他现场编谎:“有个数据错了,我重新跑了一遍。”

“很急吗?”她不知道进修压力这么大,需要通宵。

“不急,只是回家也没意思。”

“什么意思?”从他不愿意交待车祸时,尔惜便察觉到他字句里的不耐烦。

他开窗,透了口气,“没。”

她咄咄问道,“是不想看到我吗?”

“我只是在体验你之前的心情,避免加班,找个借口外宿。”可以把戒指、内衣以及卫生棉置在别人家里,用一个个谎言搭起另一段关系。

睡眠不足真的让人情情绪失控,即便是稳如等边三角形的温柏义,火气也在紧凑的24小时内拉高,开到机场时,尔惜的演讲进行到了一半,他缓过冲动的劲,主动让步,“那对不起了,是我没有关注到你,读博那段时间压力大。”

他规培与读博同步进行,承受一定的的舆论压力。他不能延毕,让通关系的导师颜面无光,所以给自己定了很高的目标。

确实,婚后两年他们长的一个季度都做不了一次爱,吃不了一次饭,旅游都要同时捎上父母,她不说,他便当做无碍,忽略了她的感受。后面他空了,她又忙了起来,说实话,很讽刺。

尔惜终于找到一个交流的开端。她并不想合理化自己的委屈,但活在寂寞又温柔的婚姻里,跌进王之涣这种过山车选手的陷阱,几乎是她这种好奇选手必然的宿命。

她认真道歉,又换来了温柏义的道歉,她急,语气很冲,“是我错了,你道歉干嘛。”

“那就都有错吧。”他帮她解安全带时被她强势地抱住,“老公,我……”

他交待,“回去跟爸妈说。”

“温柏义,你为什么这么犟!”她扯开他的腰带,手径直往里伸,“为什么要这么多话呢,打一炮再说。”

“薛尔惜!”温柏义每次都会被她的大胆震惊,就在车来人往的机场停车处,一点遮挡物也没有,她就敢这样,“你为什么一定坚信,我会是那个在原地等你的人?为什么我不可以往前走?”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她双手被控住,仍紧着眉头在挣扎。话是说不清楚的,歉也是道不完的,她想狠狠和他肉//体搏斗,床//笫征服。她实在受不了冷脸的温柏义,她想看他爽得s。

“意思就是,我也会对你的肉///体乏味。”他们已经不是来一次就能解决的关系了。那是维系婚姻关系的纽带,不是缓解离婚危机的方案。

尔惜很少哭,但温柏义说完之后,她大脑一片空白。

温柏义从后备箱拿行李,她便站在车门边流眼泪,哭到耳边传来一声叹气。眼泪越发肆虐,一路淌湿衣领,她无力地蹲下,抓起自己的衣角擦眼泪。

她上一次哭,应该还是大二,跟南京艺术学院的男生网恋,奔现后搞了,她爸在她行李箱里翻出避/孕/套,骂她不要脸。她还记得后来发消息问温柏义,我这么大了都不能开/房吗?

他说,当然可以,你只是不应该在乎你爸对你的批评。有些批评只是情绪,没有意义。

但她做不到把温柏义这句话当做情绪,毕竟他很少会冲动说话。

尔惜想,他们就是完蛋了。温柏义是一个连拒绝都很温逊的人,能让他撕破脸,一次次说出不愿和她做这种话,是一点转圜都没有了。

直到check-in,她一句话也没说,温柏义也没有安慰。

她捏着机票躲到石柱后面继续哭,后面排队的外国乘客拍拍她的肩,给她递了包纸巾,说是一个男人让他转交的。

眼泪更为疯狂地蔓延在大理石地砖,尔惜横过手臂,死死咬住,压抑哭声。她一路哭得像个白痴,值机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全是他默默在弄,她恨他的沉默不语。

*

圣弗朗西斯科国际机场雾色朦胧,行人如浪,来去间各色人种,拥抱告别,哭泣并不罕见。

秦苒冒出来时,温柏义刚找人把纸巾送进去。那人问他给什么人,他说哭泣的姑娘。那外国人追问,万一有好几个哭泣的姑娘呢?

他说,哭得最伤心的那个。

她从角落里飞奔出来,脚步疯快又在看清他在与人交流时,慢了下来。

等他转身,她吐吐舌头,“我看到你是一个人才出来的。”

温柏义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时间,“这么快就结束了?”才十点四十,尔惜11点40都还没登机。

“我不想跑了,那个粉好难吃,”她头发上沾满了颜料,随意拨了拨,“我才跑到第二弹红色就出来了。”

“拍照了吗?”

“拍了!”她还在路边要了其他粉末,撒在身上,强行拍了张。

“难得来一次,干嘛不跑完?”他没有纸巾了,徒手给她揩粉末。五颜六色与汗液凝结,花花绿绿的。

“太急了,我都没洗脸。”她蹦跳地抖了抖。

温柏义抱住她,唇贴上她的头发,舌尖感受了一下粉末,“还好,不难吃,可食用的。”

“哎呀,我好脏的,”她试图推开他,又被他揽进了怀里,“没事,我回去洗个澡就行了。”

她下巴抵在他肩头,问,你生气了吗?

温柏义不解,“为什么生气?”

“你昨晚好晚都没睡,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只是突然很感慨,就失眠了。”

“我就知道……”她心里揣着负疚的石头。

温柏义脱下外套帮她擦头发上的粉末,“知道什么,别胡思乱想。”

她咬唇,轻声道,“我一路都在想。”

“傻子。”他顿了顿,“如果我说,我听到太太出轨的细节有点难接受,秦老师会在意吗?”

她眼神抱歉,摇了摇头,说自己理解他。

温柏义哑声低落说,刚刚问人要了包纸巾给尔惜,她哭了。

秦苒捧住他的脸,刚要安慰,被白色运动衫兜头罩住眼睛,吻贴了上来。“不说了,这是我们的时间。”

温柏义宠溺的笑容太刺目了,尔惜捏着婚戒瞳孔地震。

她眼看着他们接吻,眼看着温柏义久违的温柔奉献在另一个身上。她扶着安检口的提示牌,一阵干呕,眼角的余泪划过,被她狠狠地揩去。

05长夜

————————信始————————

温柔的秦老师:

今天和同在伯克利进修、即将回国的友科同事办了手续,接手了他的二手车。我在想,工作第一年就开沃尔沃上班的秦老师,一定不懂我这种工人家庭出来的人摸上宝马的感觉。

(玩笑,我对车没有欲望,只是同事找人卖,我便买了,免去自己看车、他去挂车的事宜,而且我觉得bmw——be

my

wife很有意思。当着面肯定不好意思说,但信里,我要唐突一下。)

秦老师讲起过城堡公主和落魄小子扯婚记,讲时旁观叙述感很强,我当时听得有趣,(原谅我,有时候不是温柔,只是感情敏感度、反应力不够),回过头想,如果女主角是你,是我印象里柔弱得像兔子的你,那这个故事对我来说就有点苦涩了。

我过去错觉,秦老师在感情里是绵软无力的,原来也曾有过力量。

你说,艺术家先生为生活转型商业,现生活富足,而我的职业毫无暴富空间,(现飞刀违规),每天在菜市场一样的门诊环境,听别人被窝里的事,突然都没有勇气把关系挑明白。我一定不会承认自卑,我是俗男,所以在无可攻克的难题面前,会退缩,选择利益的一面。我卑劣地在等一个时机,等情感抛物线过了波峰,等想念消退到不会推动我去找你,那就好了。

伯克利草坪上有大量被啃食的松果残骸,这里有很多小松鼠,鬼头鬼脑,抱着松果啃咬,十分可爱。你遥遥打量它们,不躲,靠得近些,甚至伸手试图亲密一触,它们会惊恐地丢掉松果逃窜。它们那一刻的表情和秦老师跑掉时很像。

在此,我抱歉。我的鲁莽让你陷入囹圄。

如果你有一天收到信,说明我走不出波峰,等不到波谷,所以下定决心,要和你一起。

我卑劣又冲动地想把秦老师拉入第二次不幸,如果你不愿意,请明确拒绝我,像拒绝一个流/氓一样,比拒绝添加微信还要明确。

如果你接受,也愿意,那么请相信我,中年人的爱很疯狂的,我们拥有所谓稳定的生活,所以当我们抛下一切的时候,比年轻人更炽热。

祝你幸福!

温柏义

20x(x+1)年06月01日写于美国

————————信末————————

秦苒陷入昏沉的两天,监考时端了张方凳坐在教室后面,脑袋小鸡啄米。

同学翻纸条的动作在耳边像老鼠一样淅淅索索,她的力气只够用力清下嗓子,提醒她们。

昨晚把试卷带回家批改,本来搞定就准备睡觉,徐仑旧事重提,摸她大腿暗示意味明显,她说自己忙得性冷,他反问,两三天赶一趟美国都有力气,没有力气做趟爱?

她一下清醒,直起腰板,“你是把我当不要钱的鸡吗?”

争执持续到半夜,信任荡然无存,他的态度还没有之前好。

先是否认,见秦苒吃准他又偷吃过,难得板脸,竟然理直气壮地冷脸问她,那你数过我们多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从秦苒去南澳岛到现在,快9个月了,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样?

争执点再倒车,退回他当初为何出轨,秦苒和徐仑都不擅长吵架,抓不住矛盾症结,情绪歇斯底里,混沌诉苦,然后没有结果,争执搁置了下来。

秦苒蹲在冰箱边用冰块敷肿眼,疲惫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徐仑转身走进画室,用力把门摔上了。

她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仿佛刚在荆棘丛林里摸爬逃生的人,发丝粘在脸颊,肩头耷拉,眼神恍惚,情绪被釜底抽薪般掏空。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想温柏义,只是觉得好累。

结婚好累,离婚也好累。

抬起头望向空旷的客厅,心叹,房子好大,却不如陋室舒心。

晨起洗漱,经过徐仑身边,秦苒第一次感觉到他老了,周身布满颓丧的气息,眼袋沉沉挂在眼下,因为常笑,嘴角的纹路像素描铅笔浅浅勾勒过的草图,此刻一言不发,显得阴沉。

“我昨晚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不可能。”

一般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如果很自然地同意,要么太成熟,要么没爱过,反对更像是一种尊重,一种“爱过”的证明,以抵抗关系的结束。

徐仑拒绝离婚,秦苒并不奇怪,也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但没有想到,一开战她就输了。

秦苒结束药学毕业班的监考,无语地整理试卷走出教室。虽然来前主任分试卷时表示,毕业班睁一只眼闭一只,可猖狂到让她这个监考老师帮忙传纸条,依旧很离谱,更像是一种挑衅。

她不认为这种事要忍,记下名字准备告知教导主任,至少要进行一次谈话,不然以后去到社会,以此为谈资,便是她纵容的结果。

她抱着试卷忿忿走出教室,巧了,迎面便是教导主任。

对方朝她点头,秦苒半鞠躬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对方紧锁的眉头,犹豫后还是决定与药学班的老师私下交流,再低头,手机终于有了信号。

考场屏蔽信号,结束才有信号,她也一直打盹,没想到会有十通未接,爸爸和徐仑平均分配。

赶到医院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王娟做完了右前臂切开复位内固定术,麻醉也苏醒了。

秦苒大姨二姨都在,说她倒是赶巧,找了个好老公就是好。

徐仑的毛发好像一夜间有了旺盛的进展,唇边竟泛起青茬。他笑说,“圆圆来了也不会弄,这上上下下,她跑两圈就晕了。”

二姨感叹,圆圆天生就是小姐命。

秦裕津在削苹果,一丝儿没断,皮薄如刀片,能透光,他活跃气氛,朝秦苒炫耀,“你看看爸爸这个苹果削得怎么样?”

秦苒盯着王娟的固定支架,插//进骨肉,看得瘆人,淡淡说,“不是说要六个小时之后才能进食吗?”

“给你吃啊。”

“我不要。”她皱眉。

“那就小徐吃。”

徐仑让给两位姨妈,被调侃今天他打点里外最辛苦后,终于接过,啃了一口,绽放俊气的笑颜,把这颗苹果的甜度夸得仿佛是秦裕津亲手栽种出来似的。

二姨最重色,当年她力挺秦苒嫁给徐仑,说他长得好,嫁人要嫁帅的。每回见到徐仑都要狠狠夸一番,尤其后面出息了,更觉得徐仑了不得,“哎哟,小徐怎么这么帅,这两人孩子以后肯定是个祸害。”

“那肯定是要往演艺圈发展的。”秦裕津说起这事很是兴奋,“前几天他来我这里拿茶叶,店里新来的小伙子问我女婿是不是明星。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美国驾驶座在右

*秦老师路线比较紧凑,作者知道,此处地图化

*因删节原因章节拼凑

2("没可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