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 56 章(1 / 2)

作品:《重生摄政王的心尖宠

太.安九年的这一场分庭辩礼,从“妙色”二字说起。

按辩礼的规矩,由南北双方依次选定主题。云裳为了给后两场参加的人留余地,先请对方定题。

不成想晏落簪这一选,就选到了她的老本行上。

晏落簪道:“请教,听闻妙色评将人的容貌分为天、地、玄、黄四品,由阁下加以比较评榜,可是如此?”

云裳点头,“正是如此。”

“这便奇了。”晏落簪微笑,“我记得亚圣先生曾言,礼法不可废,而声色不可纵,孔圣先师亦言:文胜质则史。阁下师从稷中学宫,却做出以貌取人之事,更有一节,将皮相分为三六九等来娱色弄人,岂非乱人眼目?”

云裳戏谱妙色评时年纪尚幼,外人并不知道,当初亚圣担心小弟子因此性情流于倾邪,曾为着这件事笞过她手尺。

然而此为云裳自娘胎中带出的一段风流,她天生见花则喜,爱美慕色,自己也无法解释出个所中缘由。

小姑娘喜欢随着自己性子来,顶着老师的白眼坚持了数年,后来以情实证明不伤大雅,并非淫.乱一道,这才得了默许。

云裳察觉晏落簪想以此事做辩合的切入点,从容应对道:“容在下先行声明,谱妙色评实为个人所好,图个开心,一点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罢了。不过郁陶君既以此为题,裳试辩论之。

“食色,性也。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此孟夫子之言。足下试想,百姓生活在王域疆土之上,有士、农、工、商身份的区别,学子在乡县读书,有秀才、童生、孝廉等学识的区别,在家族则有伯、仲、叔、季以排序齿,甚至于每个人的自身五脏,也有心为君、肝为将、脾为宰、脾为谏*的说法。

“世间各处各物,皆以三六九等为秩序,何况相貌为一人之表征,那么评妙色以自乐,又有何不可?”

露台上的书生们听到这番伶俐比兴的论据,不由分作两派讨论起来,一派认同郁陶君的观点,觉得这姑苏云裳实乃放纵不检,败坏了风气;

另一派却以为云裳所言不无道理。你看,这一个人长得是美是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辩识出来,即使没有妙色评,难道大家在心中就没个评价?且人之爱美恶恶,与趋吉避凶一样,都是天性所至,想违拗也不切实际啊。

侍立在摄政王身后的折寓兰刮刮自己俊俏的小脸,向容裔俯身低笑,“嘿,华姑娘真是说得委婉了,小的听着怎么就是一句话:我乐呵我的,关你屁事?”

容裔斜乜他一眼,折寓兰反应过来,忙吐舌头:“九爷,不是对您……”

“闭嘴吧。”容裔看着他这张得瑟的脸牙根痒痒,恨上回没能给这混帐毁个容,目光落回云裳身上。

他知她拜得名师,亦知她心有沟壑,但亲眼看云裳辩合还是第一次。

扣在座椅把手的掌心不知何时浸出一层汗,容裔竟比自己第一次上阵杀人还紧张些。

面上依旧作得威风凛凛。

“……所谓五色令人目盲,”场中分辩仍在继续,晏落簪神色游刃有余:“倘若世间人人以美色为追求,则是放纵靡靡之欲,继而便会不思进取,败坏国风。

“方才足下言世人有士农工商之分、伯仲叔季之别,恰因此种秩序便于氏族管理,使社稷稳固,而品评一个人的相貌是上品下品,于家于国又有何好处?”

云裳比出一根纤纤指,道:“其一,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是道家论调,我儒家的君子求仁与道家的齐物消遥,道不同,故不可将五色一笔抹销。

“其二,女君言倘若二字,立足处先已不合实际。所谓金银财帛,人之所欲也,高官厚禄,人亦所欲也,所欲有甚于食色者,尚有枕肱穷巷不利银白,放旷山林不为显达者。

“可见,本源并不在于要人人目中无色,或不贵难得之货,而在于如何教育引导,只要有节制不过分,则爱美之心亦可延伸出爱人之心,先爱于己,再推己及人,不是也与圣贤教义相符吗?

“否则,何止见色而失节,更有见利而忘义,见权而忘义,见威武而忘义,女君以为然否?”

学子中有人点头道:“是啊,想隔绝人欲一了百了是行不通的。”

也有人存疑:“我怎么觉得这论点听着肖似稷中蔺三郎的新儒路子,巧辩歪曲而已。”

晏落簪顿了一下,说道:“可若依足下所言,将人的相貌按等级分,则容貌上品者自负,傲矜不事他务,下品者自卑,无故受人奚落,以至羞于见人,这岂非足下之过?”

云裳讶异于她的想法,笑道,“我见郁陶君乃天品之姿,请问郁陶君,你听了可会自矜自傲,可会奚凌他人?”

“你!”一句夸赞的话到了晏落簪耳中,好似成了莫大羞辱,“辩礼就事论事,如何编派起我来!”

云裳心中无奈,她不过是延伸方才的话题举例,早在摄政王府第一次见晏落簪的时候,云裳便诚心觉得她美貌,哪里是编派她呢?

便道:“女君担心评榜有高低,会使人心浮动,可譬如科举选士,夺得文魁状元的,只见得是国之栋梁,与同年相交善,怎么会骄凌同侪?落了选的,虽有呼天号地者,但也不乏回家闭门苦读的有志者,以待三年之后再战,怎么会羞于见人?”

晏落簪额心见汗,她之前收集云裳许多信息,却唯独不曾见过她辩合,也就想不到这国公府的娇小姐口才如此了得,思忖片刻,蜷指道:

“非也,才学是后天努力的结果,容貌却是天生天长的,不可同日而语。”

云裳摇头,“非也。殊不知一个人的容貌,也可以通过后天的修饰而改变呢。这便是所谓画眉修鬓、澡颈膏面了。

“我总以为,先秦之世兵戈大乱,民生艰难,人人为生存计,所以对个人的形容无力十分在意。待到国泰民安之时,世民心宽体闲,对自身形象的注意之心也便渐渐觉醒,所以私认为,今后未尝不会单发展出一门专以形美为要的产业……”言及此处,云裳自觉说得太多了,倩然一笑:“当然,此为后话了。”

这一篇论述新鲜奇特,相比那些老生长谈的天理人欲,可是开了在场学子的眼界。

坐席间的低笑声不绝如缕:“别说,这姑娘的话有些意思,吾等读圣贤书,胸纳百川,也不可太泥古拘方了……”

“有琴先生,郁陶君落下风了!”踞坐在有琴颜身边的年轻男子抚掌而呼。

此人是司礼穆家的子孙穆少霖,时年未及弱冠,为人颇有些奇处,既饱读诗书,同时又是个打马赏花的纨绔。

穆家在朝中的根基不算深,却是实打实的汝川派,容裔有意安排此子入国子监,于是令有琴颜以收徒的名义,将穆少霖挂在稷中学宫名下,稍后的辩礼,便有他与北学对阵的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