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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手足之情(1 / 2)

作品:《定风波

侍从安金藏扶皇嗣李旦从殿内匆匆走出,抵达庭院后李旦松开安金藏的手理了理袍服。

皇嗣于东宫每日如履薄冰,便是连见个五品的大臣都如此紧张与小心翼翼,王瑾晨见他敬小慎微的模样心中不由生起一丝怜悯,“下官凤阁舍人王瑾晨见过殿下。”

“王舍人快快请起。”李旦受宠若惊的将王瑾晨扶起,“我不过是以皇嗣之名暂居东宫,虽有仪制如太子,然册封未下来,不敢以皇太子殿下自居。”

皇嗣虽怯弱,然亦是大智若愚明哲保身之举,王瑾晨起身认真道:“即便没有行册封礼,殿下也是圣人的儿子,是大周朝的皇子。”

李旦只是摇头,眼里的恐惧不曾减少半分,王瑾晨拿出诏书跨上殿庭的台阶,“圣人宣诏东宫。”

皇嗣李旦便差侍从将内殿诸位皇孙与东宫嫔妃纷纷叫出来跪伏于殿前接旨,诏书内容王瑾晨能够猜到一二,对于东宫必然又会带来一阵惶恐,遂提前与李旦打了声招呼,“朕绍膺骏命,顺应天意,继任大统,君位更替,以母代子,皇降为嗣,后降为妃,皇嗣妃刘氏,德妃窦氏,心存降位之怨念,竟以巫蛊之术诅咒君王,罪不容恕,妇人歹毒,乃东宫纵容之过,今降皇孙李成器为寿春王,恒王李成义为衡阳王,楚王李隆基为临淄王,卫王李隆范为巴陵王,赵王李隆业为彭城王,望东宫好自为之,莫忘君臣人子之道。”

果不其然,即便知道皇嗣妃与窦德妃是遭人诬陷皇帝也不肯承认自己错杀无辜的过失,反而用降罪东宫来掩饰自己,诸皇孙由亲王爵降为郡王无疑又给东宫带来更重的危机感。

李旦错愕的抬起头,可是却仍不敢有所怨言,重重叩首跪直身子抬手接旨道:“臣李旦叩谢皇帝圣恩。”

“阿爷,”长子李成器在听到诏书内容后憎恶的皱眉头,“阿娘是不是回不来了?”

刘氏与窦氏二妃失踪后,东宫大门紧闭,李旦当日命人封锁消息,不敢将事情告知给这几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然长子李成器已有十四岁,曾支藩去往封地开府置署,对朝廷之势也了解一二。

李旦听后慌忙转身朝长子重重打了一巴掌,训斥道:“为父的说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李成器本想与父亲争论,旋即被弟弟一把扯住,就在此时,李旦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李隆悌子突然大哭了起来。

李成器扭头望弟弟不解的问道:“三郎为何不让我说?”

趁哭声,临淄王凑到兄长耳侧,“父亲前面还有宣旨的大臣,阿兄说的所有话都有可能被祖母知道,祖母不会怪罪小孩子,可是一定会责罚阿爷的。”

皇嗣六子之中王瑾晨一眼便瞧见了年岁不长却比年长者还要镇定的幼童,作为代天子宣旨的大臣她知道东宫上下皆对自己有所防备,且东宫内尽是皇帝的眼线。

李旦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朝王瑾晨解释,“小儿年少,有许多事尚不知晓,也怪我没有告知实情。”

“殿下爱子,所以不忍告知实情,下官明白,”王瑾晨瞧殿庭角落里躬立的寺人与宫人,走近一步小声道:“圣人疑心之重,不论亲疏,然殿下并非孤身一人,除却生身父母,殿下还有手足可以依靠与信任。”

听到手足之情,李旦顿时心生感触与愧疚,“说到底,即便贵为公主四娘也不过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用。”

“殿下只需知道,不管东宫处境如何殿下永远都是公主的兄长。”

天心不可知,储君之争仍旧是个未知数,王瑾晨只能尽可能的游走于多方,落败的王孙亦有可能登上九五之尊。

诏书念完,东宫诸多眼线,恐不止大内安插,有前内常侍私见皇嗣而遭腰斩的前车之鉴王瑾晨不敢久留,“殿下请留步,圣旨已传达,下官的使命也已经完成,圣人的意思十分明确,望殿下能够自省。”

李旦表现的尤为恭敬,旋即侧头道:“金藏,替我送送王舍人。”

“喏。”

安金藏遂上前带路,“舍人这边请。”

东宫殿堂极多,安金藏侍奉皇嗣李旦已久,熟知东宫诸阁相连的殿廊,也悉知各局宫人所经之地,遂悉数绕开诸司,四下无人时开口道:“小人知道王舍人是公主的人,今日舍人也看到了东宫的景象,殿下在东宫,虽贵为一朝皇嗣,然却比庶民过得还要不如,每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惹怒圣人,无论是君位,还是东宫皇嗣从来都不是殿下想要的,小人侍奉殿下也有不少年了,自殿下住进东宫便日日叹息若是寻常人家该有多好,没有君臣之分,也没有算计与争斗,有的只有母慈子孝与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殿下知道圣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得来一切的不易,会疑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从来都没有怨过母亲,殿下想要的不过是寻常人家都有的东西,可恰恰与皇家而言最是难得。”

比起懦弱又不善言辞的皇嗣李旦,他身侧这位侍从倒是极为聪明与能言,王瑾晨未作答,只是默默跟随赶路,至东宫正门时拱手道:“有劳足下相送,还未请姓名。”

“小人姓安,名金藏。”侍从回道。

“安姓?”王瑾晨仔细打量了一下面貌,确与中原人有些许区别,“足下是安息国人?”

“正是。”

观人面貌不凡,王瑾晨猜测道:“我曾看过太宗朝的史书,定远将军安菩,以一当千,独扫蜂飞之众,不知足下与定远将军是何关系?”

“乃是...”安金藏羞愧的低下头,“家父。”

王瑾晨盯他腰间蹀躞挂一个小的短笛,“你是武将之子,怎在东宫做了侍从?”

面对王瑾晨的问话,安金藏镇定下脸色反问道:“父亲是骁勇的将军他的儿子就一定也要做将军吗?我是他的儿子,但不是他的学生。”

“所以足下做了乐师吗?”

安金藏点头又摇头,“小人本是太常寺的乐工,因殿下长子寿春王喜音律,遂有幸被殿下看中遂一直将小人留在了身侧。”旋即又朝王瑾晨严肃道:“小人虽是个位卑的优人,然其忠勇丝毫不弱于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