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黑夜笼盖四野,仿佛一个大盖子将整个世界都罩在里面。

人静之后,窗外的知了声格外的不消停,屋里的夜蚊子也嗡嗡嗡的仿佛一直在耳边转悠。

冯秀英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着,时不时翻身往黑漆漆的卧室窗口看看。

睡得迷迷糊糊的刘志国无意中被翻身的老婆碰醒,有些不耐烦道：“大晚上的,你烙馍馍啊。”

“不就碰了下吗？”冯秀英不在意的说。

刘志国干脆也不睡了，一个翻身坐起来。

“碰了下,你说你碰几下了？本来就热的要死，还这么多的蚊子,好不容易睡着……。唉，我说你一天天的到底在衡量什么？让你晚上烧把艾蒿，你也不烧。”

“行了行了。我现在去烧行了吗？”冯秀英说着就起身，“你赶紧睡，我去给你烧。”

黑暗中的刘志国烦躁的扒拉了一把头发,跟着下了床。

“唉,你起来干嘛？”刚把煤油灯点燃的冯秀英吓了一跳。

“我出恭。”

“……”冯秀英没说什么，端着煤油灯就往外走,在自家院子里放柴火的地方扯了几把艾蒿,直接就找煤油灯点燃。

其实燃烧艾蒿驱蚊子,还是刚刚天黑的时候效果最好,这会儿就算烧了，蚊子也已经进了屋子,效果并不太好。

上完厕所的刘志国刚准备进屋,就见自家媳妇伸长了脖子往院子外看,有些奇怪，这大晚上的能看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

“呃，没看什么。你先进去。我等烧完了再进去。”冯秀英挥挥手。

在艾蒿燃烧过程中，为了防止发生火灾之类的，一般不到火苗熄灭，家户人家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刘志国不疑有他的打着哈欠进了屋子里。

冯秀英本想在丈夫进屋后吹灭手里的灯，好省点油，不想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狼叫，吓得她连忙往自家堂屋门口躲了躲。

“也不知道那人死了没有？”站在自家堂屋门口感觉安全了许多的冯秀英，嘴里小声的嘀咕着。“最好是死了，我看甄国华这次还能洗干净。不是救死扶伤吗？把人医死了，直接让你赔命。”

甄宓儿带着一身汗酸味出现在隔壁诊所门口，入门便看到蜡烛明亮的灯光下，三个瘦瘦小小的小萝卜头紧紧依偎着，缩在诊所的等候区长椅上。目测其中最大的不过五六岁。三人一致是补丁盖补丁的装束，配合那细瘦的身体给人的第一映象，便是仿佛看到后世电视里播放的‘非洲难民’。

甄宓儿是知道这时代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或许是大山村的人就算是再穷，也没有这种贫瘠程度的。这一眼看完，他冷硬，淡漠惯了的心居然有点适应不了。

华国的电力供应，如今还没普及到歇马镇，自然也到不了大山村。晚上的诊所，照明设备除了甄爷爷的手电筒，便是让村里不少人羡慕地的白蜡烛。

相比萤火虫般的煤油灯，白蜡烛的光辉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在诊所里点白蜡烛，在某些时候，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

或许是自己也有了孩子，在看清楚那几道身影后，再对上三双睁的圆咕噜噜的眼睛，甄宓儿不受控制的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来。

“给，分给弟弟妹妹吃。”

三个小萝卜头好奇的看着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这个忽然来的人很好看，在蜡烛的灯光中似乎还在发光，让三人的眼睛一瞬间都有些发亮。

“这是妈妈说的天使吗？”最小的一个，大概三四岁的男娃娃咬着指头问哥哥姐姐。

甄宓儿忽然觉得，他来之前其实应该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过来。怎么得也要营造出一种异香扑鼻，天使降临的气氛，才能符合他的身份。

如今这样……

他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甄宓儿对着三个小萝卜头点点头：“吃吧，我是这边的医生。”

大孩子很懂事，看到那些糖果，虽然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却还坚持着自己的教养。

甄宓儿很满意对方种懂事的教养，继续道：“你可以不要，但我会坚持给你。如果我们一直这么僵持，我就不能去看你爸爸了。”

“……你，你能治好我爸爸吗？”大孩子问道。

甄宓儿笑了笑，有些不客气的说：“如果你爸爸命大，不该死的话。”

大孩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妹，紧张的说：“我爸爸要养活我们，我们家他工分最多，如果没有他，我们会被饿死。”

“读过书？”

“我，我爸爸妈妈教我的。”

“拿着糖果吃吧，吃完就带弟弟妹妹躺椅子上睡一觉，或许你们睡着了。你们的爸爸就被天使治好了。”

“可是……”

“……”

“谢谢……。”男孩蹙蹙眉，最终做出了选择。

甄宓儿笑了笑，转身离开。

当此时，甄爷爷在药房挑敛药材，看神识里对方挑敛的那些药材，就知道老爷子没有放弃病床上那个人。

甄宓儿在诊断室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在他神识没注意到的时候，那病人身上多了几根救命的银针，看样子甄爷爷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去办公室换了衣服，甄宓儿拿出了自己的银针，想了想，又把老爷子放桌上的一盒银针也带上了。

“你……”胡爱华神识不属之际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惊慌的转身，就见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少年，身穿白大褂面带微笑的大步向她走来。

“我，我男人还没死。”胡爱华哆嗦了一下，弱弱的祈求，“不要带走他。”

甄宓儿挑眉，心道：今晚上小爷这形象多变啊，不就是忙活了一天没洗澡吗？这一会儿被当天使，一会儿就又成死神了。

不过，好像传说中烛龙的神职便是九幽万鬼之主。

“我不是黑白无常。”甄宓儿笑道，

胡爱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我……。”

甄宓儿点点头，将一支大头手电筒递到对方手里。

“在一边照明。”

胡爱华愣愣的，到底还是跟着照做了。

她动作僵硬的打开手电筒，被忽然溢满整个诊疗室的亮光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