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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2 / 3)

作品:《山河聘

十公主脸色一白,微腴的身子微微一晃。

长歌看向十公主:“你从前对我说,你心中有一个盖世英雄,你想嫁给他,不计一切代价地嫁给他。可是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如神祇一般,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都应该是完美无瑕的,包括他的女人。而你却不是,你因背上的伤痕有了瑕疵,如美玉微瑕,便配不上他了。”

“这个男子是谁?”长歌问。

十公主看着长歌的目光闪烁而退缩,忽地重重踉跄一步,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紧紧攥紧。

“纵然我恋慕慕大将军,纵然他是你的父亲,那又有什么错呢?”十公主目光哀哀垂落于冷硬的地板,喃喃反问,“只因我与你几乎同岁,可以做他的女儿,我爱他便是自甘堕落吗?你们便要看不起我吗?”

“不。”长歌斩钉截铁地摇头,“我从未看不起你。”

十公主抬眸,紧紧看着她:“那你为何不愿成全我?”

“是因为你娘吗?”十公主回忆起来,恍惚道,“是啊,你娘确实是世间最完美的女子,确实足够配得上他……可她已经死了啊,她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何不让我替代她陪伴慕大将军余生?是我待你不够好吗?”

长歌再一次摇头,眸光真挚:“因为我父亲不允许。在他心中,我娘从未有一日离开过他,他不需要其他女子的替代和陪伴。”

“但是公主,你的权力太大了,若你果真不计一切逼迫,那么我父亲也必定将不计一切抗拒,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

“不会的!你还不够了解你的父亲!”十公主忽上前一步,用力捉住长歌的手,眸光灼灼盯着她,眼中有着又庆幸又卑微的笑容,“但我了解他!慕大将军他有担当、有责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身上系着慕家全族,他若一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慕家也就完了,你和你的两位兄长也将因他受累。他那么爱你们,我从小看着他将你当成了宝贝一样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爱,他怎么舍得独自死去,扔下你活受罪?他不会丢掉性命的!”

“公主以为,只要不死,留下一副皮囊便不会痛苦了吗?妥协不会痛苦的吗?”长歌反问,“十公主,若真的爱他,怎么舍得他痛苦?”

“他痛苦一时,日久天长总会与我生出感情啊!”十公主截然反驳,仿佛想要得到长歌的认同,握住长歌的手用力收紧,抓得长歌生疼。

长歌动也未动,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十公主亦直直看着她,许久,从她清澈的眸中看到了自己有些疯狂的样子,她忽若有所悟,不禁惨然一笑,松开了长歌的手。

她背过身去,喃喃道:“是啊,我的爱便是这样,不是成全,是得到。若我自己心中没有能牵绊住我的理由,我便要不惜一切去牵绊别人了。而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怎么会允许?”

“原来……你从来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你既知道我对你的好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你利用我,也没有什么不对。”十公主目光落在虚空处,“不过两不相欠罢了。”

长歌轻轻摇头:“虽然当日是迫不得已,但公主,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长歌说着,缓缓跪地,朝十公主郑重拜下。

十公主回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你自己呢?你便从未觉得于你自己有亏吗?”

长歌一怔。

“你明知那毒鸽有毒,可能一着不慎你的命也没了,最不济,也会在你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你怎么下得去手?”十公主直直看着长歌的眼睛,轻声问,“是时陌逼你,还是你心甘情愿?”

长歌轻轻一笑,义无反顾道:“我心甘情愿。”

“原来你们……”十公主看着长歌,恍然大悟,又忽黯然叹道,“其实,若我能得一人两情相悦,我也能为他做到这一步的吧。”

“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伤,为他痛。”十公主喃喃道。

长歌心生恻然:“公主定能遇见如此值得的男子。”

十公主自嘲一笑,美眸凝向长歌:“但那个人定不是你的父亲,对不对?”

长歌无言。

“其实我知道她和我说那些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但她有她的野心,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想,若你今日落难,凭大将军对你的疼爱,他定马不停蹄回京赶来护你。那时,我便能再见到他了。我的伤痕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呢……所以父皇问我那日我究竟为何去拢慈庵时,我便告诉了他实情,将你出卖了。”

长歌神色一凛,紧紧看着十公主:“她是谁?”

“你竟不知道她是谁?”十公主挑眉,“不如想想,你当日除了利用我,还利用了谁?”

长歌略一思索,蹙眉道:“裴锦?”

十公主一笑。

长歌目露疑惑:“她怎会发现……”

“是啊,她怎会忽然发现?我们这些人,全都是糊里糊涂就被你利用完了,她怎会这个时候就忽然发现了?不早不晚,这么巧。”十公主似笑非笑调侃。

长歌百思不得其解。

十公主忽长叹一声:“也罢,你既提了我俩多年情分,我便再送你一个情分罢。当日,是三嫂与她一同来见的我。”

“景王妃?!”长歌脸色豁然大变。

十公主颔首。

长歌眼中的疑惑霎时如雾消散,她眼中清明乍现,同时,眼底如云涌一般生出团团恐慌。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长歌醒悟过来,惊恐地低呼一声,“我终于知道景王为什么要设伏捉蓁蓁了……他不止是要试探!”

景王真正的目的,是要时照与时陌亲兄弟两人自相残杀!那么,不论是谁杀了谁,活下来的那一个在得知自己中了计都会愧对死去的生母,甚至……以死谢罪。

时陌与时照若是自相残杀,景王渔翁得利,皇位自不费吹灰之力!而懿和帝,那颗早已被猪油蒙了的心,轻而易举就能被景王利用。

但她……才是真正的刀,被景王用来杀时陌时照兄弟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而事到如今,懿和帝也好,景王也好,他们已经根本不在乎当日拢慈庵中真相究竟为何!

长歌想通过来,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匆匆朝十公主福了一福,转身便急急忙忙离去。

她足下生风,逆风而过,长长的衣摆曳离地面。

……

温德殿中,针落能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时陌身上,其中尤以时照的目光最为锋利,如利剑、如冰棱,淬上了毒。

时陌淡淡看了他一眼,往地上的女子走去。

刚迈出一步,景王忽拦在他身前,扬声问:“六弟作甚?可是欲杀人灭口?”

时陌看向景王,波澜不惊反问:“我若真欲杀人,三哥认为自己可拦得住我?”

景王不意时陌在懿和帝面前就敢如此口出狂言,又实实在在被戳中了痛处,一时被气得脸色铁青,使他瘦削的脸庞看起来竟有些扭曲。

景王还未说出话来,时陌已淡淡收回目光,落到地上的女子身上:“不过是要撕开她的假面,让三哥好好瞧一瞧她的真面目罢了。此间得了教训,从今往后也好少做天真,错信于人。”

语气不可谓不轻慢。

“时陌……你!”景王咬牙切齿低吼。

时陌不予理会,抬步往前。

懿和帝忽愤然起身,怒喝:“时陌,你太目中无人了,真当朕死了吗!”

时陌停下脚步。

懿和帝冷冷盯着他,嘴里下令:“景明,去看一看那女子,是否果真如秦王所说是有人易容假冒。”

“是,陛下。”

景明应下一声,便往女子走去。

他蹲在女子身前,仔细检查了她脸部片刻,又返身回到懿和帝身前,躬身道:“回陛下,此女并未易容。”

声落,如平地一声惊雷,时照猛地狠狠看向时陌。

时陌盯着景明,双眸微眯。

懿和帝冷笑看向时陌:“你还有何话可说!”

时陌黑瞳静静看着懿和帝,深如古潭的眸子里情绪莫测。

沉默片刻,他对懿和帝淡淡开口:“无话可说。”

懿和帝冷笑,坐回座中。

“秦王殿下无话可说,奴婢却还有话要说。”地上奄奄一息的“蓁蓁”忽地气若游丝开口,“对晋王殿下说。”

时照转头看向她。

只见“蓁蓁”如蝼蚁般慢慢地自地上爬起来,一点点爬到时照面前,又艰难地直起腰来,端端正正地朝着时照行了个叩拜之礼,而后,方开口,悲情道:“殿下,当日元宵节宴,您亲手猎银狐,做狐裘,请陛下相赠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洞悉了您的心意,又得了陛下与舒妃娘娘成全,心中欢喜无比。回家后,她与国公爷曾在书房中交心相谈,奴婢听国公爷问姑娘,一入皇家深似海,可是真的想好了?姑娘说,只要那个人是晋王殿下,她便不怕。”

“殿下,姑娘是真的准备好要嫁给您的啊!”“蓁蓁”仰头哭道。

时照分明的五官微微颤动,握于身侧的手无声握紧。

“谁料变故猝不及防。姑娘春日里出城踏青,回城路上遇见了回朝的秦王殿下。当日秦王殿下不知因何缘故离了大军,踽踽独行,姑娘因幼时与秦王殿下相识,自觉少时情分犹在,便应了秦王殿下邀约,相伴回京。”

“不想……不想……”“蓁蓁”说到此处,似是情难自抑,掩面痛哭起来,“不想回京途中,一夜,秦王殿下在我主仆的饭菜中下了迷药,奴婢与姑娘皆被药昏。是夜,秦王殿下便霸占了我家姑娘清白的身子呜呜呜!”

时陌听到此处,眸中猛地迸射出杀意。他断然不容许有人如此当众污蔑长歌清白,将长歌形容得如此不堪,不论是谁,不论什么时候!

他眸危险地一眯,手中银针便要出手。

这时,离他最近的时照却倏然转身,出手,准确无误地拦住了他。

一时,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眼神相视的刹那,无声之间短兵相接,杀意四起。

“蓁蓁”还在一旁哀哀低泣:“姑娘既已失身给了秦王殿下,便自觉再也配不上晋王殿下,这才认了命,处处受了秦王的挟制。晋王殿下,姑娘原本该是您的王妃,却被秦王所夺,您与姑娘是活生生被他人拆散的啊!”

“蓁蓁”可以说是声声泣血,竟仿佛难得一见的忠仆,对着时照以头磕地,疾呼:“我家姑娘的委屈无人可说,如今国公爷与两位公子更已离京,再无人替她做主,求晋王殿下为她做主啊!”

时照双目通红盯着她,额头青筋跳动,右手握剑的拳头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无比清晰刺耳。

而后,只听得蓦然一声“噌”的拔剑之声,时照已将腰间寒光凛凛的长剑拔出,锋利的剑尖直指时陌命脉。

时陌挺拔的身姿岿然不动,如泰山崩于前色不变,他目无表情地看着时照,问:“在你心中,我便如此不堪,长歌便如此不堪?”

时照剑尖微抬,冷冷道:“此女没有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