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纤细的身躯，毅然背负起了沉重的使命。

命运还真是无法违逆。

[八]

一旦拔出那柄剑，诅咒就会开始生效，时间眷顾了阿尔托莉雅，使她的身体永久停留在了十五岁、她拔剑的那一瞬间。

阿尔托莉雅在恩师与凯的陪同下，开始了自己为王的修行之路，亚瑟王的名字也终于在她的一次次胜利中传扬天下。

回到了王城以后，无数骑士慕名而来，发誓要为她效忠，一切都将步入正轨。

夜幕降临已久，就连月亮都早早回到云层里休息，宫廷内却仍旧灯火通明。

“真是的，你也未免自律过头了吧？”

之前尤瑟病重，没有精力打理，故此积压下来的事务非常繁杂。自从亚瑟正式加冕，就总是在为国家大事奔波，既要驱除外敌，又要整顿内务，还要管理朝政，阿尔托莉雅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回来就立刻开始工作。

“请放心，我有好好睡觉的！”

可恶，为什么过了许久，他还是这个幼崽的模样！长快一点啊！

柯克兰看了看自己的五短身材，觉得凭借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强行摁住她休息，他就只能极为不满地看着她。他劝不动任性的国王，于是也不再说话，就气鼓鼓地坐在那里无声地抗议，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活似一只河豚，直到对方无奈地扔下笔，终于投降，同意去睡觉。

幼小的国家对此表示满意，他摇晃着小短腿，从凳子上跳下来，露出了可爱的、故作矜持的笑脸。

“我说啊，那些事情总会处理完的，你就算不那么着急也可以的。”

“可是——”阿尔托莉雅无比自然地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脸上浮现出一个堪称作弊的柔和微笑，此刻似乎有星光在她眼底绽放。

“为了你，与时间赛跑这种事，不快可不行呢。”

“……什、什么啊。哼，别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轻易认输啊。”

他的脸一直红到耳根，撇过头去，轻声嘀咕。

说出这种话来，简直就是犯规。

“走吧，不列颠阁下。”

少女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用那双微笑着的碧绿眼眸凝视着他。

“好，我们回去吧。”

国王牵起国家的手，一高一矮的身影踏过静谧的走廊，慢慢行走在月夜的宫廷里。

梅林的魔术对于国家不起作用，映入他眼底的亚瑟王，依旧是身为少女的本来面貌。

十几年一闪而过，王的手已经比柯克兰的大了许多，他小小的手掌被对方温柔地牵引着走向前方，正如同她要带领着不列颠走向繁盛的道路。

柯克兰看着她的身影，心情十分复杂。

因为，那双手，只有常年握剑磨出的粗糙，绝无细腻可言，称不上非常美丽，可是却坚定有力。

不老不死的亚瑟王啊，一直舍生忘我，毫无顾忌地冲锋陷阵，总是把他人看得比自己更加重要，喜欢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肩头。

那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一位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女应该选择的生活方式。

她实在太拼命了，从来都是在忙碌中度过，几乎不留给自己喘息的余地，迫切地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不列颠就会再一次陷入危机。

即使受伤也没关系，因为伤口会很快愈合，甚至不会留疤，就像是皮肤从未被锋利的刀口划开一样；就算濒死也无伤大雅，因为她的时间早已定格，死神的镰刀无法劈开停留在人世的禁锢，去夺取王的生命。

难道亚瑟王不会痛吗？

不，她当然会。但是因为已经选择了战斗这条路，所以她没有喊停的权利，没有哭泣的权利，甚至，没有疼痛的权利。

身为被这双手保护的事物，不列颠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为了国家牺牲一切，奉献自己的全部，舍弃人类的身份，抛开个人的幸福，这世上又能够有几个笨蛋做到？

如果，能够让她更加轻松一点就好了——

“我一直都想问，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程度不可呢？”

明明逃跑也完全可以，就算放弃责任也无妨，没有人会责怪她。

“因为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更何况，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乡，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亚瑟王疑惑地歪了歪头，坦然地投来关切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问：“倒是你，柯克兰，之前是在不高兴？”

“……没有！”

一提起这个，柯克兰就好气啊。

他一脸凶神恶煞，气冲冲地迈着小短腿，一路“哒哒哒”地冲向前方。柯克兰一直在偷偷量身高，但是十五年了！距离阿尔托莉雅出生整整十五年了啊，他的身高居然完全没有变化过！

“明明都已经很多年了，我却还是没有生长变化，这到底是为什么！”

昔日的小伙伴都已经快要有两个他那么高了，即使是柯克兰，也会稍微觉得有点生气。

阿尔托莉雅见状，居然像是打从心底里高兴一样，感到非常的欣慰。

虽然并没有特别在意，但是她作为人群里凹下去的那个，终于能见到有人一直比她更矮了。

两个青春永驻的矮子在暗地里偷偷惺惺相惜，但是这一点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最好连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不要有！

两双相似的碧绿眼瞳隔空碰撞到一起，似乎焕发着某种光彩，那份生机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