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屁，瞎几把编吧。”慧的回答是这样的，“我才没有你这种爸爸。”

撒谎最忌讳沉不住气，甚尔任由亲切的笑容纹丝不动，接着说下去：“我小时候还抱过你。”

“你是我家请的家政？”慧反唇相讥。

她已经走到墓园外的小径上，眼看身影就要消失不见，又退回一步来问：“走不走？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回市中心的计程车收费高昂，望着所剩无几的钱包，慧难免有点肉痛。走进立食拉面店时，她没关心甚尔是否介意。事实上，足足饿了三天的他也的确不在乎，能填饱肚子就行。

慧点了两份拉面，甚尔还主动要求加了分量。两个人并排站着，在街头简单的凉帘下稀里呼噜吃面。

慧不想吃肉，所以把叉烧拨到一旁。

被甚尔看见，他随便用筷子示意了一下，她点头。两个人都没说话，他径自夹过来吃掉。

不知道为什么，她无缘无故主动发起话题：“我妈妈死前被浴缸煮熟了，连人的形状都消失，完全变成了肉。”

他只顾着埋头吃面，再开口，却是没头没尾地提问：“我刚才没说自己肚子饿了吧？”

“是吧，”女生漫不经心，“我会读心术。”

“你有读心术？”狭长的眼睛冷酷地瞥过她，“那我还有无量空处咧。”

听到陌生的名词，她忍不住皱眉：“那是什么？”

“我吃完了。”男人撂下筷子。

禅院甚尔盘起手臂，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和五月七日靖子有交集是哪一年。糟糕的回忆泛滥成灾，隐隐约约牵扯起他不愿想起的过往。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女生正十指相扣，目不转睛凝视着他。忽然间，她将手指交叠，像取景的画家或摄影师，将他套在框内。

他也回望向她。

“那时候，你以要结婚为由拒绝了妈妈不是吗，禅院甚尔？”慧说。

被人说出心里的自白是种奇怪的体验，但甚尔没多想，下意识换上和女人调情的模式：“我现在姓伏黑。你知道我不是你爸爸还请我吃饭，该不会对你妈妈没到手的男人——”

却眼睁睁目睹慧在桌上拍下一个100元的硬币，然后收拾东西走人，毫不拖泥带水：“我要去打工，不要再见了。请快饿死的人吃饭不需要理由，但我也只能做自己办得到的事。”期间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钱包，付过饭钱后已经空空如也，一点都不剩。

她走出去，当真不再管身后初次见面的男人是死是活。

反而是他略微失神，又在店里盯着那枚硬币看了一阵。

新宿人来人往，繁华得每天都像是祭典。

然而，他还是没走多远就又遇到了她。

慧穿着MMM的蝙蝠束腰半裙，手里拿着标记了“占卜”的手写板，就这么在街道旁边站着。

甚尔单凭好奇心站定，远远地目视着她。

两个人视线相撞时，她满脸嫌恶地问了“有事吗”，他则冷笑着回复“看看不行啊”。

她的收费是一万元。

假如只是随口胡诌两句的话，实在很难说不是狮子大开口。

甚尔暗自心想绝不可能会有生意。

果不其然，比起客人，还是麻烦更先找上门来。

不规矩地穿着正装的男人们围过来时，穿着lolita裙的女生下意识向后缩。他们垂下头来，用翘舌音风味十足的口吻质问：“谁允许你在这做生意的啊？”

“欸？”慧瞳孔地震，挤出笑脸，“对不起，我知道了，马上就走。”

“在这里做生意竟然没人罩着。”

“这么着急走干嘛，是在小看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