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松山那边被清军围困了许久的大明将士，恰在今夜精锐尽出，劫营来了！

原是冲着正黄旗大营，亏得皇太极带着近卫转去镶黄旗那边时，日头犹未落，那大明探子虽只敢远远张望，可巧把那阵仗瞧了个正着，那些精锐将士才临时换了地方攻击。

好家伙！

黎静连叹几声好家伙！

说是大明精锐，谁不知道谁哪？

被清军截断粮草援军，孤城围困在松山两月了，再精锐也是人瘦马乏，又不过区区百千骑，居然能在镶黄旗左冲右突，直杀到皇太极大帐前。

可惜才到外帐处，主将就倒霉重伤，清军又反应过来了，眼瞅着连正黄旗这边都大举出动了。

黎静长叹一声。

又叹一声。

第一声可惜皇太极不死。

第二声可怜自己这一身皮肉。

说到底，还是这一群女人。

但凡她们多几个会骑马的，都不用太多，只要有一半人是会骑马、也还能骑马的，黎静就能趁着正黄旗营地内军士空虚的时候，带着她们逃窜出去。

偏偏会骑马的不足半数，这半数里头，还能骑马的，又再不及半数。

正黄旗营地内再空虚，那也是清军驻地之内。

一骑双人还可能勉强逃出去，一骑四人？

再好的马都跑不起来啊！

拄着□□的独腿女人倒是坦然：

“我们这样马背上坐都坐不稳的全部留下。像她们那样的，也，留下吧！”

前者，是腿断手折到夹不住马腹、拉不住缰绳的。

后者，是如小女孩那样晕迷着，只能靠其他女人背着扶着带出来的。

活下去当然是生物本能。

但连畜生都会克服求活的本能，甘当踏脚石、防护盾，去成全族群里更有希望活下去的同伴。

人，又为何不能？

也许这群女人，能活到被皇太极赏赐给功臣勇士，都经过一次甚至不只一次的苟且求存。

就连独腿女人，她也苟且过。

为了活下去，她甚至无视了建虏杀死她父亲、丈夫与长子的血海深仇。

她们中的某些人，甚至低贱到哪怕给清军充作军妓，只要活着，就麻木忍耐的地步。

但连这样的忍耐都不足以让她们勉强苟活的时候。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女人们又在独腿女人身边聚拢。

比之上一次更显决绝的是，她们手里都有至少两样武器，其中必有一柄短刀。

建虏用来切肉进食的短刀，被女人们拿作最后自决之用了。

黎静又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独腿女人这个安排，老实说，她真挺心动的。

可是不行！

黎家女儿，纵然不复先人背负苍生前行的热血如沸，也做不到在尚有余力之时，就将同伴弃之身后。

“放心吧！我才不和你们搞不放弃、不抛弃那一套。果然力有不逮的时候，我绝对当断则断、该弃者弃，绝对不会和你们瞎客气的。”

黎静催促，

“还没到那时候，就一个个的少磨蹭了！赶紧的，把地下这些剥了换上，不管合不合身，好歹有层防护比没有强！还能跑的先回大帐里，再打包点儿吃食……”

说起粮食，黎静又眯着眼，往远处张望了一下。

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就是清军的一处粮草所在。

离她们原定的目标不算近，倒是略绕道就能和那群杀到皇太极帐前的大明精锐汇合。

只不过守粮草的将领倒是稳重，凭皇太极那边怎么乱，硬是没调出一兵一卒去打探。

不过从这里到那边，中间经过还有一处马厩。

一路上倒没太多兵卒。

黎静舔了舔干得厉害的唇。

趁着女人们互相披甲的功夫，一狠心一跺脚，索性跑回大帐中，把那群皮囊收罗一空，装满烈酒的保留，不够烈或不够满的，就装了桐油牛油等。

眼瞅着杀不了皇太极，那也要给他一份大礼。

顺便也是做给大明看，不求别的，好歹把女人们都送入关去。

黎静打定主意，动作就快得很。

她从大帐里头收拾停当出来时，女人们也才堪堪披上棉甲，还穿得七零八落的。

李氏和几个晓得清军棉甲穿脱的，正在教其他人。

黎静有心保存体力，又不甘耽误，再左右看看，确实还没啥清军士卒顾得上这边的。

索性叫女人们都回大帐里头去躲躲，顺便把里头没吃完的肉菜粮食尽可能收拾，除了自己能带的尽量带上，带不了的也分了好存放的、能立刻迅速进食的各自打包备好。

“对了，要有趁手的好兵器，用不上的也分类堆好。”

黎静自己，就拼着如今再水货也勉强有万分之一氪星人的速度和力气，扛着快比她仍还高的烈酒脂肪油等，尽量沿着阴影里头一通窜，竟也没费多大劲，就叫她窜到粮草边上了。

就是抵达目的地之后略放松了一点点，没忍住速度拼急之后喘的那口气，便叫守粮草的兵卒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