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想我吗？”

迪涅听见了休斯追上他的步伐，他忙收敛住脸上所有的表情点头答：“有。”

“我也想他，是星际联盟不让他联系我吗？”休斯已经拉住了迪涅的袖子了。

“嗯。”

“师父也在星际联盟里面对吧。”

“对。”

“那莉亚是在照顾师父吗？”

“嗯。”

“莉亚在医院怎么样？”

“还行。”

休斯忽然停住了步伐，连带着被他拉拽住的迪涅也被迫停下了。

“怎么了？”

休斯定定地看着迪涅，抿了抿唇眼睛里带着担忧，他认真说道：“校长我是幼稚，但是我不傻。您说莉亚在照顾师父，可是我问您莉亚在医院怎么样时，您回答的是还行，这说明莉亚在医院并不只是照顾师父，您为什么骗我。”

迪涅心里“咯噔”一声，他万万没想到休斯看似没心没肺地搭话，是在降低他心里防御。问几个相互黏连着问题，不一会儿就会有逻辑错误。

“请告诉我实话，我弟弟在星际联盟，我出不去可以让他找。如果他找不到，我就是爬回去我也要找。”

什么事都能缓住他，唯独莉亚一点儿也不可以。莉亚走的时候他就老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再加上莉亚跟他呆的那段时间总是奇奇怪怪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越是这么紧张的关头他越是担心莉亚。

迪涅皱眉，他望了望山下快要收拾完整的队伍，只能咬咬牙说：“这件事情跟你解释起来太长，我们先援救军营。赢了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反之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直到我们把白蜘蛛都驱逐出去。”

这是他们见面以来，迪涅第一次以接近长官的语气命令休斯。此前他一直心怀愧疚态度和语气都会软化，但是在联盟的安危面前一切都只能往后排，为了联盟他们都得自私着。

迪涅说完不再停留，加快了脚步往队伍走去。

莉亚真没说错真的不能告诉休斯，他真的是空有个要搞事业的心但是脑子是个恋爱脑，一察觉莉亚不对劲脑子就完全跑了。

当然如果这场战斗打赢了，其实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五分钟后，队伍全部整齐了。

狙击队伍百虫规模，死的死感染的感染，最后只剩下安全无恙的四十多只虫了。

休斯下去的时候还有二十只很明确被诊断感染但是还活着的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之前那个被他擦过血还很年轻的虫子，此刻正跪在地上抱着头哭。

休斯就这么站在虫子的前面，望着这只年轻的虫子束手无策。诺亚病毒肆虐几年，在白蜘蛛境内一直没能被抑制住，如今进入了星际联盟也依旧如此。

感染上了病毒就只能等死，即便上高贵如夏林将军，也无法摆脱这个命运。

这二十多只虫子，只能等死并且不能接触外界。

“上膛。”

忽然休斯的身后，传来了迪涅冷淡的声音。

休斯心里猛地一跳，立刻按住了旁边军雌抬起的枪管。

“你干什么？这是队友。”

“他们不是队友了，是诺亚病毒的感染体。”迪涅并不由着休斯，而是冷淡地说了这句话。

休斯压着枪管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一头是病毒的传染性，一头是队友的性命，他卡在中间不知做出什么抉择。

迪涅就是看不惯休斯这副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小孩儿心性。休斯战斗上的天赋，无虫能比，但是性格却不够冰冷也不够果决，远比不上莉亚。

虽然他心性善良，但是这份善良却并不是适合用在战场上。

迪涅脸上涌现出一丝的不悦，他取下腰间的手|枪，放在了休斯的掌心上一字一句说道：“你来。”

休斯果然面上是一片惊讶，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你……你让我杀自己的……队友？”

迪涅面色不改，只淡漠地张嘴回答：“是。”

“我不杀。”休斯把枪砸在了地上。

迪涅这次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望着休斯的眼神带着刀子。他不是诺兰有耐心一点一点去磨休斯，他就是要拔苗助长，拔好了高一截，没拔好迟早死在战场上。

他一把抓住了休斯面前的衣襟将他拉倒了自己的面前，恶狠狠的说道：“上次偷敌对面粮仓，你还记得那个你没能杀死的队友吗。你还记得他四肢被砍断，就那么羞辱地被挂在敌方阵营的门口吗！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诺兰教会了休斯动手杀虫，但是却还是没能教会休斯在判断清局势后，有些队友也是要杀的。诺兰没教会的，他来教。

休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低着头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不说话。偷袭粮仓那次没开枪，是他上战场以来第一次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后面再加上洗澡的时候被偷袭了，这才让他能开枪杀虫，但是杀的依然是敌虫不是自己的队友。

“休斯队长，杀了我吧，我现在就是传染源，不从根本上剔除以后会酿成大祸。”患病的年轻虫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他不敢太靠近休斯，只是大声喊着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杀了他。”迪涅轻声催促道。

休斯不敢动，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听觉视觉全部关闭起来，这样就察觉不到现状了。

“别把头缩起来，你这样……怎么护得住他。”迪涅眼睛微微眯起，他惋惜地盯着鸵鸟似的休斯，心里焦急。

他觉得太嫩了，不行，他都不敢想有一天面临大势必须选择一部分虫牺牲时，休斯绝对会坏事儿。乱世下非黑即白容不得一点儿中立面，也容不得任何多余的同情心，他必须把休斯的心性提前削成一把锋利的刀。只能他砍别的虫不能别的虫砍他。

休斯明白迪涅说的“他”指的就是莉亚。如今理查家族的叛变已经是虫虫都知的现象，他们这样算是完全的将莉亚推倒了现如今已经叛变的理查家族的对立面。他虽然不知理查家族中叛变的究竟是谁，但想必以他们家族的铁血手腕，毕竟容不下莉亚这样的“异类”存在。

想到这儿休斯深深呼出一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枪。迪涅与诺兰都有这个习惯在，他们都会多多少少用老旧的实弹枪，大概这样的枪械都是实打实能拿在手里的安全。不会像能量枪那样万一坏了还得用高精度的器材才能修。

休斯掌心拖着这把实弹手|枪，脑海里一下就清晰地倒映着那天暴雨下，他看见的四肢被齐齐斩断的队友。

“砰砰砰——”隔壁好几声枪响，紧接着几声虫体倒地的声音，感染了病毒的十几只虫子一个个的全部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最后只剩下休斯面前跪着的这只。

“休斯队长，开枪吧。”虫子再一次坚定地重复着。

休斯慢慢抬起了手里的枪，他将枪口对准了年轻虫的眉心处，手有点抖。

“对不起。”休斯自责的道歉。

如果不是他能力不够，他们也不必要经历这些苦。一切归根结底就是他领导能力太差，明明知道安洁的身份却把安洁带在身边，导致生化大军往前压了好几千米。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防着安洁，他们依据地形优势真的能稳稳地压住生化大军。他担不起队长这个称呼，也尽可能不会让这些虫子喊他队长。

可偏偏临死了，眼前这只年轻的虫子却喊了他队长。

“请您一定要护住星际联盟，队长。”虫子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休斯的食指搭上了扳机，慢慢扣下了。

“嘭”一声枪响，这最后一只感染病毒的虫子也死了。

他愣愣地望着倒地的虫子身子底下慢慢延长的鲜血，心里的热血上涌，这远比他杀敌虫造成的冲击大的多。

他的身体会不自觉的害怕，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四肢绵软抖个不停。这种情绪不是害怕，是愧疚。

“都烧了吧。”迪涅一声令下，所有感染病毒的虫子被汇聚在一起，由TLO的喷射出的高热火焰全部燃烧殆尽。

连半点儿骨头都不能留，就连剩下的骨灰都要用泥土完全覆盖。

这就是高传染性致命病毒的可怕之处。

掌握着强大火力的突进部队先去援助军营了，只留下善后的几只虫子需要处理这些感染了病毒的虫子。

休斯面对着平地上临时按的木头墓碑，弯腰九十度致以最高歉意。

再抬起头时，他眼圈红红的。

“都是接了诺兰位置的成年虫了，以后少哭。战场很残忍有时候不要太善良，那会害死你自己。”

迪涅说着拍了拍休斯的肩膀，转身上了战车离开了。

TLO看看绝尘而去的车子，看看站着原地低着头的主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休斯的后背，软萌地说：“主虫虫，他们走了我们也要跟上了。”

休斯擦了一下脸，收起所有的情绪点点头。

TLO立马欢欢喜喜地伸手：“主虫虫快进我的驾驶舱，你要杀多少敌虫我就帮你杀多少，而且我很厉害哦。”

休斯“噗嗤”一声笑了，他抹了一把脸抬脚站在了TLO的手掌上，“好，那我们就把敌虫都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