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败北就是死，所有跟随他的虫子都要死，所以只能他活换别的虫子去死。

他慢慢抬手，收敛住所有激烈的情绪，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对阿让完全没有感情的虫子。

他脸上已经麻木了，他猜他的脸色应该极其难看吧，毕竟他冷脸的样子让很多虫子都避而远之。

待长刀挥至他的头顶上方时，他以一种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对阿让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挥刀割破了阿让的喉咙，一刀毙命。

他的刀法很好，这很大程度上帮助了阿让，避免他太过痛苦，只需要几秒阿让就会死。

他望着地面鲜红的血液，那几乎刺伤了他眼睛的颜色，让他心脏伸出的心脏跳动频繁而杂乱无章。

在那之后便是忽然冲进来的休斯和威廉。

众目睽睽之下，深渊真正的主虫来到了各方虎视眈眈的势力之前，这无异于就是羊入虎口！

这里的虫子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抱着要拿走深渊的想法来的，所以休斯这一现身他就将自己的求生率降到了最低。

休斯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一刻他看着休斯那双清澈透亮的红色眼瞳，他慌了。

他手里的刀，旁边倒下的阿让以及周围四散的不断漂浮在空气之中的浓重血腥味儿，无一不是在昭显着他们在这里干了什么。

他刚一迈开步子想朝休斯走过去，可休斯忽然害怕地退后了一步。

这让他大脑瞬间停止了思想，他盯着休斯的眼睛忘记了表情，忘记了该如何反应，他只知道休斯在怕他。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故意要来杀阿让的，即便阿让没被他杀也会别的虫杀，他不是来灭休斯满门的。

他必须解释必须挽留。

可他一动，周围的一切恍然间都变了。

虫与虫之间的眼神交流变得微妙了起来，几方势力的虫子都莫名其妙地汇聚到各自的队伍里去了，隐隐有大部队逐渐解体的大趋势。

这种迹象不妙，因为所有的虫子他们的目标都是休斯——

不行！休斯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他必须得跟他走！

于是他将计就计，对着休斯第一次释放了他绝对不该用的杀气。

他必须让休斯相信他要杀他，这样休斯才会演得真。

他做到了，休斯也做到了，他们让大众相信了他们之间有了血海深仇，可是他却心里疼的厉害。

休斯满门被灭，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曾经他也确实无比相信巴洛和艾伯特的话，他们三个完完全全抱在一起抵御外敌，他认为他们之间是赤诚相待的。直到休斯快死了，出现了不该有的诺亚病毒的症状。

他当初把休斯救回去后，为了让外界的虫子觉得休斯是一只没有威胁的虫子，所以他拜托了医生研制了一款新型药剂，来模仿诺亚病毒病发时的症状。

这味药对身体无害，他也不敢告诉休斯真相，他怕半道就被拆穿只能跟休斯“越演越烈”。

可是他估错了，他一直相信休斯不会死，会呆在他身边，自大地以为自己掌控了所有时，他在与布卢尔的婚礼上看见了诺亚病毒病发的休斯。

那种生命垂危、精神状态极差的表现，绝对不是新型药剂会起的作用。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休斯真的染上了诺亚病毒。

之后兜兜转转上战场、回来时撕了结婚证并杀了布卢尔后，他才能去找休斯。

结果却发现，巴洛一直在悄悄对付休斯。

休斯看似是在他的庇护之下，可是他以为的风雨都都会从外界侵袭，却没想到有些风雨会从内部爆发。

一旦爆发会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亲手将休斯前后两次送往了死亡边缘，而前后两次都是安洁拼了命的在把休斯往回拉。如果没有安洁，他恐怕都见不到休斯最后一眼。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田地，真相呼之欲出。

休斯家族当初突然的病发，病情的来势汹汹正好与他与布卢尔结婚那天，休斯病发直接进入中期病倒一模一样。

看到休斯病的吐血浑身无力倒地的样子，他的心都跟着碎了一地。

他一直只顾着强硬地拉着休斯往前跑，却丝毫不问休斯究竟能不能扛得住。

他把危险与休斯放在了一起，是他愚蠢是他没用。

他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倏地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他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入了他的肉里，好像只有尖锐的指甲刺疼了他的掌心，他才能压抑住心底的怒意。

他深呼气，平息着躁动不安的情绪问道：“上次休斯家族集体病毒病发……是不是你做的。”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看，休斯的突然病发和他家族集体的病发都是突然发生的事件，症状无比相似，他现在再想不到一块儿去他就是傻子。

艾伯特忽然笑了一声，很轻还是气音，却充满了对他的讽刺。

“是。”艾伯特淡定无比地回复道。

莉亚惊得抬起了头，他望着艾伯特满不在乎的脸上还是他熟悉的冷漠后，他忽然酸了鼻子红了眼眶，声音里也带着无法控制地颤音，“真的……是你？”

艾伯特坐直了身体，与他光明正大地对视，丝毫不露怯：“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是血海深仇，是拦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过去的无限仇恨，是休斯与他伸出嫌隙的根本原因。他曾经一直觉得跟他没有关系，所以休斯再怎么讨厌他，他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近休斯，强制着抱着他，因为他心里没有愧疚，他以为他是个无辜虫。

“没有为什么，理由你知道。”艾伯特轻描淡写的说道。

莉亚一直觉得巴洛之前说给他听的原因也就是说的表面功夫。他一路奋斗向上的根本理由是因为他要保护休斯，他要护住他们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家庭。

休斯权力不够、能力不够那么他来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要跟休斯在一起，如果他以后坐上了高位身边却没有了休斯，那将有什么意思？

“我就要休斯……我只要休斯，如果我成了家主他没了，那么这个家主我不当也罢。”

“嘭！”

艾伯特几乎是在莉亚话毕的那一瞬间发飙了，他将手里的茶杯猛地往地上一摔，碎裂的瓷片四溅，有一片甚至还擦过了莉亚的脸颊，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线。

“你敢再说一遍！”艾伯特抬眼双眸死死盯着莉亚，就如饥饿的毒蛇盯着奄奄一息的猎物一般，要将猎物牢牢地掌控在他的手掌心里。

而休斯就是那个被牢牢掌握的猎物，他就像是木偶，身上连着的所有丝线都由艾伯特随意摆弄。

他被艾伯特一激，心里的怒火更加旺盛，他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说道：“我——只——要——休——斯！”

他放慢了语句，一个字一个字地又重复了一遍说给了艾伯特听。

艾伯特听完后脸色骤变，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但眼白处的红血丝却更红了几分。

“滚……滚！！！！”艾伯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朝着莉亚就是一声吼。

莉亚正面迎接了艾伯特激烈的反应，被吓得一时忘记了该如何应对。

这是艾伯特第一次这么用力嘶哑着声音吼他，他都不知道他的雌父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在。

他稍稍低头望了一眼艾伯特，起身真的按照艾伯特要他滚的命令离开。

“走了，就别回来。”

他一只脚刚要跨出门，身后的艾伯特却忽然又补充了一句。他知道这是艾伯特对他下的最后通牒，他现在给出的回复依然是——走。

他就是这么倔的虫，他一心只为休斯，他就是爱休斯，没有休斯他不行他活不下去。

但内心深处，他也绝对对不起艾伯特。

他生他养他十九年，是他没良心，都是他的错。

“雌父，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是我不孝。家族里的东西我不会带走一分一毫。”他望着天空，止住了鼻尖的酸涩，尽量通畅地说完了这句话。

这是他对艾伯特最后的诀别了。

说完他抬起自己的步子，就要跨出门。

可他身后却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嗽声密集而又猛烈，光是听着就让会虫觉得喉咙疼。

艾伯特什么时候有喉炎？

怀着最后看一眼的想法他回了头，却看到了让他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艾伯特在咯血，一身的白衣上染上了一朵朵绽放的血花，而他本虫半跪在地上玩着腰，拼命地堵住了唇想要抑制住声音的扩散。可越抑制，越堵不住那尖锐的咳嗽声。

莉亚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脑子空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