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尘土(2 / 2)

作品:《秦时明月之反派心酸有谁知

我确实有过要将红叶要回来的念头,也不是一个为了儿女之情寻死腻活的人,但这半年时光着实漫长。

不知得到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仿佛从来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回不去,出不来,逃不掉,不能变。

然而......

摸着荷包,钦原觉得,无论她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一生是否过的有意义,都没有关系。

那一年陪胡亥去骊山巡视,被随行的女眷暗地里嘲笑我连丈夫的衣服都不洗,懒得无可救药。

我一时怒上心头,并觉得人家说的很对,就趁赵高不在的时候,将他的衣服专程拿到河边洗给哪些女眷看,结果......丝绸的黑色常服在搓衣板上划出好大一道口子,十分丢人且不得不请教一下别人,怎么缝衣服。

毕竟我这种粗糙的人,没钱的时候,穿麻布衣服不用缝,有钱的时候有赵高送来的各种款式,且塞满衣柜的衣服,用不着缝。

一片嬉笑声中,女眷们亲情示范了五花八门的手法,绣品个个美轮美奂。

可一到了钦原,那些温柔娴淑、端庄守礼的夫人,直接教到捶胸顿足......

我觉得,除了天生女人这一点外,其他方面我可能真的没什么天赋。

要命的是,第二天赵高就要穿那件黑色常服。

于是,钦原连夜缝了衣服又风干。

“大人,那个......”

“嗯”赵高若无其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然后张开双臂。

我赶紧给他把腰带系上,每环一圈,就蹭他的下巴一下,不知道是我太矮了,还是他故意低着头,整个过程显得我很是猥琐。

“幸好你是我夫人”这大概是他对我说过,最生气的一句话。

毕竟那天以后的很长时间,他都没理我,后来听断水说,赵高松了松腰带之后也胃痛了好久。

额......腰带系的太紧,你倒是说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当时太紧张,太心虚,没有读懂他那忍耐的含义。

大雨滂沱的时候,钦原蒙住双眼,隔绝了红尘,漫无目地摸索向前......惟愿停下的某一天,满山的红叶清香,是吾乡。

任意妄为,岁月几何?

罗网彻底消失之后,章邯遵守承诺,回了楚军。

接着,‘子婴’自焚而死,死在了天下人的面前,西楚霸王的眼中,分毫不差的应验了那个‘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预言。

数月后,章邯受封雍王,与司马欣、董翳共称‘三秦’。

再后来,刘季终是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跨过了鸿沟,趁项羽不备,攻取富饶的关中之地。

章邯自是全力阻挡,却始终不敌,节节败退又苦苦支撑,不知是排兵布阵真不及汉军,还是心愿了后再无斗志......

独居了一段时间,钦原渐渐适应了没有光的日子。

走到屋后,凭手感挑选干一些的木柴,抱着跨过台阶,放到灶下准备做饭。

这间茅屋不大,摸索了两三天,也就记住了房前屋后的格局,比如拿昨天吹醒自己的那股冷风来说,屋顶应该需要修补。

洗完菜放到灶台上,正奇怪锅里为什么没有一点温度,才想起来还没有生火。

嗬,真是糊涂~

钦原摇摇头,伸出手去摸火石......

“这不是我的本意”冷不防被人握住了手。

她明明封闭了听觉,蒙上了双眼,怎会?

“我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赵高在历史中不要只是一个名字。”

但是她确实听见了。

“唉......”他长长叹息,钦原反手一握,竟真的感觉到了手心的温暖。

抓着他的手,钦原心里酸涩的难受,不是,你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名字...对不起......

“何出此言?”牵着钦原的手翻过来,轻轻拨出她手心里的刺,“你我之间,并无半分时光辜负,夫妻如此,再无所求。”

“我......”这么多年,她好事做过不少,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干得更多,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到最后,还是保护不了他。

“不是你不能保护我,是我们没必要成为彼此的全部。”

就像他当年说的,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毁了彼此,牵绊对方。

历经风物,看遍人性的爱意,更趋于一种理性的欣赏与重视,在这样情义中,信念与初衷共存,所有的努力和坚持自有其价值,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衡量,或证明。

“抱歉。”

“那你后悔么?”

“......”钦原没有回答。

赵高轻轻地笑着,“我也不后悔。”

没有后悔,无谈抱歉,出自本心,无尤无怨,“可...我终究对不住你的心意。”

拉过钦原,抱在怀里,“所谓心意,不是生死相随,永不分离,而是相守时坦然,分离时释然,纵使生疑,不曾背叛。”

紧紧抱住赵高,听着他的心跳,“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贴着钦原的面颊,赵高心平如镜。

抱得更紧一点,“不要~”

“你知道我时间不多。”

“就是不准~”

钦原极少这样女儿态,更别说粘着他撒娇了,一时之间,赵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乖一点~”

看着赵高温和从容的神情,拽着他的一缕头发摇来摇去,虽然明白,但还是有点不甘心啊,“那你......要去哪里?”

赵高无奈地摇摇头,噙着微笑,亲了亲钦原的眼睛,哪里都无所谓。

“夫君!”嘶哑的声音惊飞林中飞鸟,刺眼的光芒过后,一片片落叶翩然如海。

刹那间,钦原的心,平静空灵。

起身,暗黄色的叶子从身上落下,混合在层层叠叠的同伴之中。

蒙眼布不知掉在了哪里,封闭九个多月听觉、嗅觉、味觉、声音不知何时被打开。

斑驳的树影里,阳光在枯叶上反射出微赤的颜色,衬着钦原慢慢上扬的嘴角。

无须满山的红叶清香,亦可为家。

退保废丘已半年有余,章邯虽然日日勤勉,巡城查营风雨无阻,却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有时站在城楼上一整天,任凭汉王麾下的将领各种谩骂也不还击,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有时又冲锋在前,决不让身边护卫为自己受伤,哪怕是犯了错的军士,也未曾被他责骂过半句。

对待建议他投降汉军的来使却又十分不讲道理,轻则先打一顿,再关个十天半个月,重则一刀砍了,丢到城外。

以至于汉军彻底丧失了招揽章邯的想法,从内到外的开始了民心与军事的强攻。

纵然如此,章邯也总算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几番周折地来到城楼上,若不是听闻刘季快要攻破废丘,我还真想不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将军别来无恙”这几个字从乌鸦般的嗓子里一冒出来,章邯便从遥望秦川腹地的思绪回过神来。

看着兜帽下,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你?”章邯没有想到钦原居然真的做成了那件事。

“将军提供的信息那样详细,若再不成,岂不是说明始皇帝陛下的眼光有问题。”

章邯背着手默默地回过身去,铠甲在余晖里泛着淡淡的银光,“为何要来?”

“心愿已了”去了他去过的地方,走过了他走的路,也见了曾经的人和事,再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好”章邯抽出自己的双剑之一。

钦原摘下兜帽,平静地看着章邯挥下的长剑......春秋大梦,烟消云散。

月余后,废丘城楼终是插上了汉军的旗帜。

章邯卸下了楚军的白甲,换上了从前的影密卫装束,于六月六日,用另一把长剑自刎在帅帐之中。

陛下,罪臣皆已伏法。

大秦帝国,同归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