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付效这个名字，良津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简梨确信自己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厌恶的表情。

关于良津成年之后的故事，两个人几乎没有聊起过，这还是简梨第一次提及。

“后来我们之间出了一些分歧……那个研究课题已经终止了。”良津轻声说道。

“哦，可惜了，你们写得很好。”简梨从心底发出感叹。那篇论文她仔细看了，数据详实，案例饱满，提出的很多问题都触及了当时白血病治疗领域的弊端和空白之处，如果真的继续做下去，也许会改变今天相关领域的治疗方向。

“不可惜，”良津抬头望向楼梯间里那一方狭小的窗户，目光平静肃然，“如果早知道付效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加入这个课题的研究……我们之间产生分歧，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学术造假吗？”简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良津摇头，目光深邃，“比那严重得多……他已经是在犯罪了。”

香烛上的火焰颤颤巍巍地燃尽了最后一段，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熄灭，咖喱的香气渐渐散去，沉郁的空气重新占满了昏暗的楼梯间。

良津没有再说下去的想法，他借着阴雨天并不明亮的天色第一次主动伸手把简梨抱进怀里，冰冷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温柔似喟叹。

简梨攥紧他的手臂，从他缱绻的气息中敏锐地嗅到了分别的味道，她不安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开，认真凝视他的眼睛。

还是绵羊一样温顺湿润的眼睛，男人苍白的面色依旧在她的注视下局促地泛起红晕。

简梨想问的话梗在喉咙里。

——

铁盒子在台灯的白炽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芒，简梨认真地拿着放大镜观察它的锁眼。如果没猜错的话，它应该需要一把体型是细长六棱柱样式的钥匙。

铁盒子旁边凌乱地扔着别针、一字夹、细锥等老牌撬锁工具，颓然地诉说着主人失败的撬锁经历。

没办法了，简梨叹息一声，掏出了银白匕首，她本意是不想破坏这个铁盒子的，但是今天良津奇怪的表现让她按捺不住了，她总觉得如果不早些知道真相，可能会错过重要的事情。

匕首和锁把碰撞，发出“铮”的一声，简梨心疼地检查了一下剑刃，发现并没有豁口后松了一口气，从荒星带过来的东西果然要比地球上的结实一点。

切瓜砍菜一样乱剁了两下，困了简梨好几天的锁头应声而开。

简梨屏息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了一本陈旧的商务笔记本，此外并无其他。

她伸手取出本子，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封面。

笔记本里面整齐地记录着一些人名和个人信息，简梨一开始还一头雾水，但逐渐地，她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流向四肢，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攫住了她的喉咙，笔记本上的黑色字迹像一道道厉鬼画的符，将她牢牢定在原地……不，这比符咒和最疯狂的厉鬼还要让人害怕！

……

……

普普通通的每一个字，结合起来却是一张吃人的血盆巨口，简梨周身发冷，仿佛透过这一张张泛黄的内页看见了一具具痛苦挣扎着的幼小身躯，她听见了她们凄厉而绝望的嚎叫和嘴里喊出但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爸爸妈妈”。

她们是被贪婪又自私的父母卖出去的商品，任由魔鬼评估价格后送上祭坛，弱小又无力的挣扎是献给魔鬼的盛大表演，天生的缺陷和美貌是被利用后丢弃的原罪。

浅浅白色棉布裙上像是被蹭到的零星血迹，脚上拖沓着的让简梨觉得滑稽的断了绑带的凉鞋，幼猫一样的柔怯和惊恐……

——这是魔鬼的“礼物”。

“……这死在明面上的人不可怕，死在暗处的，才最叫人寻思。”

老人的话在简梨的脑海中回响，她“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匆忙地抓起外套向仁康医院跑去。

她知道良津下一步要做什么了，她必须去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