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面带伤痕，语气微虚地说着，不经意间竟又咳了出一丝血。不过先前一心刁难萧衡的公子哥们，此刻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顾乔身上。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竟生得这般泼辣？”王轩调笑道。

顾乔揣着手缩着头并未作答——书里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角色，实在是不值得给眼神。她关注着一旁的萧衡，正想着是否下脚太重时，围攘的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云山？怎么是你？”说话的也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轻衣缓带，玉冠束发，面容清俊雅致，气度潇洒不凡，手中握着一把纸扇。

他这一声“云山”喊的正是刚刚被欺负了一遭的萧衡。

萧衡在宋国潜伏的身份是丞相府的家仆，“云山”是他的化名，而这位少年便是丞相府的二公子，薛慎。

薛慎本来只是见着人多想来凑个热闹，没想到他伸着头瞅了半天，却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竟是府中的一位仆从。

“王轩！你竟然把我们丞相府的人打成这样！”本就与王轩有旧怨的薛慎气得一把合了扇子，拨开人群就指着王轩怒骂道。

“薛慎！你莫要胡乱赖人！明明是那个女孩把他给踹吐血的！”

“一个扁担高的姑娘能把一个成年男子踹吐血？连个小姑娘都要赖，你不要脸！”

“哪有人甩两鞭子就吐血的！好啊，今日就是你们主仆二人合计好的，要污我的罢！”

“你放屁！”

“你吃屎！”

两位衣着体面，相貌堂堂的高官之子，竟就这般在大街上互骂了起来，一旁的顾乔看着此情此景几乎要憋不住笑起场来。然而不经意的余光流转，她发现一侧人群中的萧衡正以一种阴沉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戏啊，看我干嘛？”顾乔被看得心里发瘆，咬牙低声道，随后偷偷撤出了人群中，走回了马车旁。

“前方到底是何事啊？”顾嫣在马车内柔声问道。

“小姐，前面有两位公子在吵架，好可怕啊，我坐回车里吧！”顾乔提着厚重的衣裙，连翻带爬回了马车里。

路过薛王二人时，也许是出于好奇，顾嫣偷偷掀了帘子看了一眼。

“小姐，那个高一点的，白衣服拿扇子的，是丞相府的公子，叫薛慎。你觉得他好看吗？”顾乔在旁小声试探着问道。

“你问这做什么？”顾嫣羞赧一笑，又作品味状，“倒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就是说话粗俗了些。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顾乔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唉，我总不能告诉你，他就是书中你生命里唯一一个正常点的男人，那个苦逼又深情的舔狗男二吧。

其实你后来要是嫁给薛慎，肯定要比嫁给男主幸福得多。

“***”

顾乔陪顾嫣又去了东西各市挑了几件形色不俗合乎礼制的新衣，顾嫣顺便也给她挑了几件喜庆的。这古代的商圈虽不如现代繁多，但一天逛下来还是累得她走不动路。

晚上躺在床上，顾乔一遍遍算着今天赚了多少积分能换多少钱，另一边，白日里萧衡回头看她的那个眼神始终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乔果然在这天夜里，梦到了萧衡。

梦里的场景一片混沌，周身像是围了一团驱之不散的浓雾。顾乔毫无方向地走着，耳边一片刺耳的嘈杂，有嚎叫声、哭喊声、刀剑相击声，烈火迸裂声……而后浓雾渐散，下起了覆压天地般的大雨。雨水带来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脚下的雨水似乎是在与什么液体相融，顾乔随液体望去前方，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

雨水声和着怨魂的悲鸣在天地间蔓延，顾乔继续朝前走，竟在尸堆里看见了一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岁，浑身破烂，衣不蔽体，立在尸体中低着头任由雨水浇灌。顾乔看不见他的表情，待再走几步时，一切却又尽然消失。

天地似乎换了另一番场景，不变的是同样的大雨和尸山。顾乔看见了那尸山之顶上站了一个成年男子，他手中持着一把长剑，剑槽里流着混着雨的血水。男子倏尔回顾，顾乔看清了，那是萧衡曾经看过她的眼神。脚下沉重如千斤铁无处可逃，萧衡步步阴戾挥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