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郭靖经历过的，最惨重的胜利。

虽然他们赢了，而且是战胜了怎么看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可城里的所有幸存者并没有感到太多开心。

这座城市正在死亡。

蒙古人的尸体，守城士兵的尸体，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落在街道上，城头上，无人问津。不时有脸色麻木的百姓从这些尸体旁经过，他们小心翼翼的抬脚，好像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躲避着这些瘫在地上的死人。雷石战队在离开前的大屠杀，把卡格玛带来的整整十五万人杀了个干净，这些人的尸体大部分在城外，可仅仅是在城内的部分，就已经有些让郭靖感觉吃力了。

血人病还在蔓延。如果想要找人清理尸体的话，就要冒着感染血人病的风险。可如果不找人清理尸体的话，很快这座城市就会蔓延起令人指的尸臭，甚至产生新的瘟疫。

可是，没有多少士兵可以使用了。虽然始作俑者已经离开，但是已经蔓延开的血人病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越来越多的军民开始病倒，有些暂时健康的百姓试图逃离，却被那些迅猛兽驱赶了回来。按照石云帆的说法，这种驱赶是为了控制瘟疫不至于继续蔓延。

这些道理，郭靖是知道的，可他始终在心里下不了那个决心。

那个放弃这座城池，甚至放弃这些军民的决心。

“这座城已经没救了，血人病是我们的敌人从其他地方带来的疾病，在这个世界很可能没有天敌。如果你们想靠自然选择产生抗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即使那样，鄂州城和鄂州军也要因为这次瘟疫成为历史了。所以，我建议你，在必要的情况下，如果我们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及时回来，一定要懂得丢卒保车，带着迅猛兽去征战下一个城市。明白么？郭大侠？”

石云帆临走时的叮嘱还在郭靖的脑海里徘徊，可他却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如果放弃了这些人，他郭靖，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来，这是他们留下来的药。你是和他们一起从新绛县城冲出来的，你不能死。”

伸手拍了拍李大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脸，郭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个人的反应。李大的裤子和上衣都基本上被鲜血渗透了，就在他的床榻边上，还放着两个木桶，里面都是他吐出来的血水。从他带领新绛百姓跪石云帆之后不久，他就感染了血人病。和其他人一样，不到两天的时间，一个生龙活虎的大汉，已经被这病害成了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普通人。

要死之人。

“嗤——”

轻微的气压注入声，郭靖见李大已经没了反应，直接把石云帆留给他的最后一针抗生素用在了李大身上。要按照黄蓉的意思，他们至少要给自己留三只，可郭靖不同意。他认为，这种病是命，如果那些人回不来，他和黄蓉靠着剩下的三针药剂也活不了多久。如果石云帆能回来，那不管他们手里有没有药剂，都可以活下去。

所以，这事情没那么困难，救人，只要救人就行了。

就在郭靖想要起身离开这个李大专属的治疗小院的时候，他听到了外面突然传来的响声。

有人偷听！

几乎是第一时间，郭靖就意识到糟了，他飞快的冲出门，却现门外已经站满了士兵和百姓，这些人大部分都无精打采、衣衫褴褛，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不解、委屈和不敢相信。

“药只有七只，都用完了！”

在所有人说话之前，郭靖举起了手中那个不锈钢的无针注射器，“大家看，这是异人留给我的药剂，我之前还给咱们的士兵用了药，你们也可以问他们，这是最后一只了，我用在了李大身上，他是跟着云帆少侠打出新绛县城元老，你们是觉得这支药不该给他用么？”

郭靖迅的反应打断了这些人的思路，他们微微愣了两秒，才想起了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

“你手里还有没有药？”

“大家都要死了，凭什么给他用？”

“郭大侠，我们跟着你打天下，你却连我们的命都不救了么？”

“郭大侠，见死不救是要下地狱的！”

看着这些曾经仰慕自己，曾经坚定的跟着自己，曾经憧憬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郭靖有些惊讶，也有些释然。是啊，在生死面前，哪怕你曾经救过这些人的命，他们还会为了活着，做出任何可能做出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