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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袖着手板着脸看看龙渊,再抬起脸看看方豁然。方豁然过分坦荡以至于总是像在口花花，不过龙渊看上去是认真了。老板耸个肩，随意，反正倒霉的是龙渊。

“西边儿又热闹了。秘杀森林里。”老板等龙渊开门然后跟着进去,方豁然跳下龙渊的背一脸“我好困我好困”蹭蹭上楼去补觉。龙渊看他一眼，给酒保老板倒茶,通过系统给他转账。

“可能吧，没注意。”

酒保老板仔仔细细观察龙渊，龙渊皱眉：“怎么个意思？”

“你们还真胡天胡地呢？”

龙渊没吭声,老板了然：“你纯情的样子,真特么吓人。”

方豁然飞快窜上二楼,简单冲个澡，趴浴室门口竖着耳朵听,仿佛酒保老板还没走，于是胡乱擦一擦脑袋和身上,一套睡衣往被窝里一钻。

楼下说话声停顿，然后关门声。方豁然气得要死,酒保老板你要账要得这么干脆干啥啊啊啊！再聊两句呗！

世界安静一小会儿，在方豁然的忐忑中传来龙渊上楼梯的脚步。方豁然脖子后面一凉，辛辛苦苦装睡一路，这顿还是逃不过。

踩着心跳点儿的脚步声停在方豁然门口，龙渊直接推开门。方豁然吓得一缩，被子包儿团得更紧，提心吊胆等着龙渊问话。龙渊似乎是站在床边,看方豁然很久。方豁然悄悄掀起一条缝儿，偷看龙渊在他身边坐下。

方豁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迎战龙渊的问题。又一阵深深的沉默，龙渊平稳的呼吸声让方豁然安逸得差点睡着，又惊醒，不能放松警惕！

许久，龙渊只是说：“睡吧，今天不用去参加劳动了。”

方豁然伏在被子里，等待龙渊站起，轻轻走出房门，又轻轻关上门。

龙渊离开了。

方豁然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到浴室，一只手撑在镜子上，看镜里的人。他认真地打量，从上到下。

秘杀森林问他，你现在是谁啊？

脑子里的蝉鸣又开始轰鸣，无数的指甲刮黑板，一下下刨方豁然的脑子。

方豁然习惯了。

他特别害怕龙渊问他一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默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一抹脸。他是沉入万丈深渊的人，拼尽全力向水面游，接近水面，濒临窒息。好像一探手就能破水而出，又好像已到极限，无能为力地开始下沉。

可是，水面之上的世界是什么呢？

方豁然用手指轻轻一点镜面，指着镜里的自己：你到底，是个什么？

脑子里的蝉鸣一停，瞬间天地安静，苍茫雪白。

王都戍卫军往外城发布任务指令，所有外城戍卫军进秘杀森林。九区正干得热火朝天，王都仿佛就是不让人痛快。狄岩骂一句，戍卫军们互相看看，是昨天晚上的爆|炸？前段时间是不是王都里也大爆|炸来着，炸出六翼垂云了都……正好就是龙哥替大家领王都戍卫军任务进秘杀森林的时候。这一次又炸了，然后所有外城戍卫军都进秘杀森林，难道事儿更大？

龙渊很平静，去荒废许久的戍卫军驻地领了任务，回来整队：“这一次是全部出任务，不用跟别的区编临时小队了，各个区尉官负责。检查武器精力技能，进秘杀森林。”

狄岩终于忍不住：“到底找什么？”

“发现任何异样都上报。进秘杀森林之后统一打开全域戍卫军联络界面。保持统一行动不要走散，怎么进去的怎么回来。听懂没有！”

“听懂了！”

龙渊看一眼时间，以往都是外成戍卫军先趟雷当炮灰，王都戍卫军才上。这一次倒过来了，那就是十万火急找秘密事物没找着，不得已撒出外成戍卫军用人海战术在秘杀森林里包抄。

“这一的行动重点是：安全第一。出发。”

乔伊冒一句：“那什么，方大夫跟咱们去吗？”

龙渊看他一眼：“方豁然是戍卫军么。”

“报告，不是。”

“所以他不去。”

九区戍卫军全部上马整齐划一跑出九区，进入秘杀森林。

小讙兽欢欢乐乐跳到浴室窗外，想送一朵小花给方豁然。它还没来得及放下小花，猛地看见浴室里木然发愣的方豁然。

没有表情，没有感情，没有生机，突然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个美丽标志的躯壳，手指点着镜子另一面同样死亡的自己。小讙兽吓一跳，忍不住叫一声。方豁然缓缓转头，看向小讙兽，小讙兽被吓得立刻跳下外窗台逃走。方豁然还是转头看向外窗台，木然地低声嘟囔：

“第一，我叫方豁然。第二，我要活下去。第三，我要找，要找……”

要找什么？

方豁然霎时惊醒一下子坐在浴室里，水龙头里的水滴砸下来，滴答一响。

九区戍卫军除了进任务的全去秘杀森林，难得早上没有鬼吼鬼叫的出操，酒保老板泡一杯红茶，悠闲地欣赏清爽安静的晨风。这两天建设九区白天劳动强度大，连带着门口醉鬼也少，酒保老板端着热红茶，心情美丽到极致。

……方豁然失魂落魄进来了。往吧凳上一坐，再往吧台上一趴，不动了。

“死了？”

方豁然还趴着。

这倒是让酒保老板想起来第一次见方豁然。他记性一贯好，记得和每个人的初遇场景。那天门口走进来个裹着大叶子全身狼狈双眼却很亮的年轻男子，说龙渊让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