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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东至穹顶已无路,只好偏头日转西(1 / 2)

作品:《叶落惊寒

自那一日青川病情反复恶化之后,房间内就一直闭门锁窗,光线昏暗低沉,再加上长时间不通风,一走进房内,迎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苦涩药味,经久不散仿佛侵染着一桌一椅都吸饱了药汁,喉咙滚动一下就好似能尝到舌根处盘旋不下的苦涩药味。

一连几天,一天三次汤药不停,青川着实好了不少,精神头也渐渐回来,现在正坐在床上发呆无聊,见门“吱呀”一声叶寒走了进来,不禁瞬间喜上眉梢,可当看见她手中端着的汤药时,又立即眉头一皱扮着可怜,撒娇求着,“姐姐,我真的已经好了,你就别再让我喝药了,好苦!”这几天迫于叶寒的“威势”,灌进肚子的药汤足足有一大盆,一想到黑乎乎粘稠散发着阵阵苦味的药,青川就忍不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的抗议。

瞧着青川精神头十足,病容不再,叶寒安心了许多,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把药递了过去,“乖!把药喝了,一滴都不准剩下。”

看着黑乎乎的汤药青川眉宇紧皱一脸苦大仇深,但又不敢不听叶寒的话,只好硬着头皮伸手接过,一脸悲壮似将士赴战场般,眼一闭嘴一张一口气喝下。

苦涩随着药汤从口滑落喉咙至肠胃,似疼痛般瞬间扩散全身,青川苦不堪言,小脸紧皱着像个小老头般,看得叶寒不禁失笑出声。

“唔!”

突然,口中被塞进一物,舌头本应下意识地推拒出去却快不过味蕾的速度,淡淡的酸甜味在舌苔上一点一点慢慢化开,然后逐渐取代中药的苦涩,萦绕在口腔,久久不愿离去。

青川立即睁开双眼,只见叶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包裹满白色糖霜的梅子蜜饯,散发着不同于满屋苦涩的淡淡清甜香气,瞬间就让他爱上心头。

“好吃吗?”叶寒笑着问道。

“好吃,酸酸甜甜的,比药好吃多了!”

叶寒听后,又塞了一颗梅子入了青川的嘴里,青川贪吃,随便嚼了几口就咽下,然后又立即缠着叶寒要。本来这包腌制梅子就是给青川去苦味的,叶寒瞧着青川这么喜欢吃便都给了他,让他吃个痛快。一不留神,叶寒口中也被塞了一颗梅子,瞬间沁人的甜意从舌根蔓延而开,心也顿时升起一股轻松的愉悦感来,让人不禁嘴角一扬生出笑来。

“在吃什么这么开心?”花折梅也从外间进来,本想看下青川喝药的可怜样幸灾乐祸一下,没曾想却看见他正拿着一包梅子蜜饯吃着甚是畅快,不禁嘴馋上来,连忙上前讨要道:“青川,也给我几颗尝尝。”

青川才不给,双手紧抱着蜜饯就偏过头去,理都不理花折梅,气得花折梅连连摆手,摇着折扇笑着轻骂道:“你这小白眼狼!几颗蜜饯果子都舍不得给,亏我这几天跑来跑去替你抓药。”

知花折梅是在逗着青川玩,叶寒也没怎么介入两人的唇枪舌剑,于是给花折梅倒了被茶递给他问道:“你不是在楼下喝茶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花折梅嫌屋内药味重发闷,所以没事时便在楼下喝茶,除了自己有事唤他,他一般是不到饭点不会回来的。

被叶寒这么一提醒,花折梅这才想起自己上来的正事,“客栈掌柜要我提醒你一下,明天该交房钱了,顺便再叫你把之前的饭钱也结了。”

“不是才交过吗?”

“你是才交过,可那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了。”

这几日一心扑在青川病上,哪还记得外面是今夕何夕,可外面的一切却是一直记着她,叶寒摸了摸自己快干瘪的钱袋,心里细算着最近的各种开销,立即眉色轻蹙愁上心来。

见花折梅说完话后叶寒一直没说话,脸上泛着淡淡幽幽的愁绪,青川立即明白她所愁只是,于是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银子不够了?”

出门在外银钱开道,如今钱少前路难行,此艰难境况叶寒一人实在抗不下,所以也并没打算瞒着青川和花折梅,“从元州到云州,特别是这几日花费确实有些大,我现在所剩银钱不足五两。”

之前叶母久病不愈,她听大夫偶然说起若有人参入药或有奇效,便以红姜稀少罕见为卖点,四处寻外地来的客商高价售卖,但也只筹得二十几两银子,连人参的一根根须都买不到,后来叶母撒手人去,除去操办后事等等还剩下二十两,本以为就此存下慢渡余生,谁知又遇上青川这事,她算过若两人省吃俭用应能勉强支持他们到长安,可谁知中途多了个花折梅,现在又出了青川生病一事,光是药钱都是花去她大半,别说去长安,就她手上这点钱连走出云州都难。

青川虽初入凡尘不懂银钱一物在人世走动有多重要,但看着叶寒那愁苦的样子也大概明白他们现在的境况不是很好,“姐姐,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若是可以你也不想生病,所以你不用自责,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青川病才刚好,叶寒怕他想得太多又病情反复,所以好言劝慰着,可心里却因缺钱一事愁得不行,以前在元州种地卖菜,钱少但多少有个进项,心里踏实不会坐吃山空,而现在一行三人只出不进,还有青川贵得吓人的药钱,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感觉了!

倒是一旁的花折梅毫无忧心,轻松说道:“下午吴伯会来看青川,我们可以找吴伯帮忙,找他借点银子不就行了?”

叶寒一听,直接否决,“吴伯本身就靠跑船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勉强过日,哪有多余的银两借给我们?就算他有,我们跟他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借给我们?就算借了,我们又拿什么还?”

叶寒一连抛出几个问题,问得花折梅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这家客栈位于闹市附近,即使冬季寒冷也是人潮涌动,耍把式的,跑江湖的,卖瓜果的,走货郎都在街上大声吆喝叫卖,吸引有人光顾。即使坐在楼上门窗紧闭,还是能听见闹事喧嚣和浓浓地生活味道。

自从花折梅上来“催钱”后,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那是一种被生活生生压弯了腰的压抑,让叶寒不得不看清现实,让青川也变得沉默不语,让花折梅也第一次尝到了“愁钱”的滋味。

午时将近,外面的人声鼎沸越盛,越发衬托出房间内如无人之地的安静,突然只听“啪“的一声在屋内响起,甚是响亮,然后就见花折梅拍落折扇在桌一下站起,昂首挺胸十分自信说道:“不就是缺几个钱吗,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既然钱不够,我们就在云州赚够了再走!我就不信偌大个云州城,寸寸繁华似锦,难道还没有你我的淘金之地?”

果然是不知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天真得不切实际,叶寒听后不由调侃道:“不知你是准备到哪淘金子去?是去闹市耍剑卖艺,还是一碗酒下肚飞檐走壁做梁上君子?”

“我……”,花折梅又被问住,但这次他却坚持着,不肯死心,“反正我觉得我说的法子没错,你不信就算了。”

花折梅负气坐下不再说话,叶寒也发愁得沉默不语,青川瞧见,低眉想了想,然后开口与叶寒说道:“姐姐,花折梅说的话是有些太空太大,但我觉得他的方向却是对的!我们现在确实钱不多了,不如先在云州城住下,慢慢筹钱,等钱筹够了再上路也不迟。”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可若是留在云州城,我们首先住哪儿呀?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吧?如果按这种开销继续下去,不出几日我们就得上云州城街头要饭了。”

不喜叶寒脸上生愁,青川立即为之解愁,“吴伯下午不是要来看我吗?吴伯是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我们可以问下他哪儿的房价便宜,然后再做决定。”

听青川这么一说,叶寒细想一下点了点头,他们在云州城举目无亲,除了相识的吴伯外,他们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帮他们之人了。

吴伯是吃过午饭才来的,所以到客栈时也不过刚饷午不久。可能是刚从江上回来,吴伯的裤脚还沾着水渍,手上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专门拿来给青川补身体,叶寒推辞不下,好言感谢了好一阵。

向店家借了木盆放好鱼,叶寒给吴伯倒了杯热茶,然后把自己最近的窘迫以及方才三人讨论后的结果给吴伯说了一下,想听取下他云州城本地人的意见。

“吴伯,你说这样可行吗?”

一屋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吴伯,而吴伯听后除了拔摸下满脸的络腮胡子,就如同一座小山静坐在圆凳上,长气吸着旱烟,也不知他想着什么,弄得叶寒三人面面相觑。

一卷旱烟吸完,吴伯敲着烟锅抖下还未燃尽的烟灰,语重心长回道:“叶丫头,你们想听下我的意见,我定是知无不言,但是在回答之前,你得坦白跟我说句实话,”面由心生,吴伯老实所以也长了一张面善的脸,就好像一张镜子般能将他人藏着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看着叶寒三人心里莫名一阵心虚,“你们三人,真的是亲兄妹吗?”

果然,叶寒三人猝不及防被打得心慌不已,三双眼睛、六只眼珠子彼此之间慌乱交流着无形的信息,而见吴伯一副早已明镜在心的样子,叶寒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万分羞愧交了实底,“吴伯您既瞧出来来了,我也不好再瞒着你。确实,我们三人并不是亲兄妹。我和青川相识已久,不是姐弟胜似姐弟,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元州城内的恶人,实在过不下去才被迫离开家乡,来外地求生,而花折梅则是我们在半路上碰见的,因被家族所不容才远走他乡。我们想着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又是同乡,所以便结伴而行一路有个扶持,但怕他人闲言碎语,这才以亲兄妹的名义好方便一起上路。”

无论恶意还是好意,说谎骗人终究是不对,尤其对方还是一颗真心对自己之人,叶寒站起身来向吴伯低头一拜道着歉,见状,青川和花折梅也连忙起身道歉,向吴伯深深作了一揖。

吴伯心善,见叶寒三人诚心向自己道着歉,连忙起身去扶起,然后长叹一声,“罢了!我也只是一时怀疑,本也无意探知你们三人之事,只是我年长你们几十岁,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提醒你们一句,男女有别,哪有这么大的亲兄妹还同住一屋的道理。”

之前为省钱她只要一间房间,没考虑到在外的世俗之见,没曾想竟被吴伯如此老实之人给看穿了,她真是大意了!看来,今后自己得多注意下言行举止了,省得又让人怀疑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寒再次谢过,吴伯也没难过他们三人的意图,于是真心实意为他们打算道:“江上一路相处近十天,你们的为人我也看了个清楚。至于你们在元州的过往,我也不关心,只是你们打算在云州城住下,住的地方可想好了?”

叶寒上前给吴伯见底的茶杯重新填满,细说着困境,“吴伯你也知道我们之前说的投奔亲戚是假话,在云州城我们无亲无故,对这里更是不熟,所以我们想请您帮我寻个便宜点的房子,破一点也没关系,能遮风避雨就行。”

听后,吴伯紧抿了一口旱烟,仔细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知道云州城内有这么一个地方,租一年房钱还不到半两银子,就是位置不好,比较偏。”

云州城的房子一钱银子不到,还是半年?叶寒一听心里顿时有戏,立刻忽略掉其它劣势,恨不得立刻就拿下,连忙问道:“吴伯,房子是在哪?可以现在就领我们去吗?”

“叶丫头,你别先着急,听我说完了你再做决定!”见叶寒如此心急,吴伯怕她后悔,于是先把房子的好坏皆如实告知她,“云州城有句童谣,叫‘东城寸金西城贱,南北两市双面赢’,讲的就是云州城内的地价情况。自从新任太守上任后,开城挖河,把码头跟南北商市相连,南北两城商运兴旺,人都往这两边跑,以致两城一再扩建,而东城贵胄云集,寸土寸金,自此西城就空了下来,慢慢成了外来人和穷人住的地方。”

听后,叶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们本来就是外来人,也没多少钱,西城租金便宜,住在那里正合适,就是不知那边安不安全?”

到底是个女娃,担心安全也是正常,听后吴伯蒲扇大的手摆了摆,让叶寒安心道:“云州城各城各坊早晚都有衙役巡逻,这点你大可放心,而且西城穷人太多,小偷都宁愿泡在运河里拣点有用的物件,也不愿意到西城偷东西。”

既然是这样,叶寒也就彻底放心了,紧簇了大半天的眉头终于平展,一脸轻松回道:“那就好!吴伯,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们去西城走一趟把房子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