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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东至穹顶已无路,只好偏头日转西(2 / 2)

作品:《叶落惊寒

吴伯没有推辞,“明日上午,我去早市把鱼卖掉就带你们去西城看房子。”

双方说好事情落定,叶寒见吴伯下午无事便留他在客栈多坐了一会儿,待日头稍微偏西又向店家借了下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吴伯爱吃的菜肴,一直让他吃完晚饭又留坐喝了几盏茶才不舍送他离去。

夜晚,老大夫再被请来了一次,再三确认青川病情已好,叶寒才敢放心明日让青川出门。为了保险起见,叶寒向老大夫讨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想着给青川再补补身子,生怕再来一次病情恶化。这样一花费下来,叶寒干瘪的荷包更是瘦成没样。

第二日,吴伯来得很早,踩着云州城清晨的冬霜和湿冷就早早到了客栈。一进客栈便是一惊,原来叶寒一行三人比他起得更早,退了房,行李包袱整整齐齐地放在八仙桌上,正围坐在桌边安静地等着他的到来。

天边的太阳还藏在山尖后,除了一空的天白色,偌大个云州城竟然找不到一丝的冬意暖阳。街上光滑的青石板上透着未消的寒意,虽然吴伯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一丁点汗珠子的痕迹。

叶寒连忙起座把位子让给吴伯,然后再让小二沏了一壶热茶给吴伯暖暖身子,“吴伯,不是说上午去看房子吗,怎么太阳刚出头你就来了?”

一碗热茶下肚,着实赶走了一路粘附在身上的寒气,吴伯瞧着叶寒和青川精神头还好,倒是花折梅眼下泛青,不停打着哈欠,一看就是没睡饱的样子,不禁关切道:“今日运气不错,一打到鱼刚上岸就被人买了,所以结了鱼钱就直接过来了,倒是你们怎么起来得这么早,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们不是着急看房子吗,又不知您上午何时回来,怕你早到让您等着,所以就起了个大早等着您,没曾想还真让我猜着了!”其实叶寒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为了省钱,客栈规矩辰时一过就得新加一天的房钱,所以便比着时间早早起来在楼下坐着干等着。

旭日初升,这时的云州城好像才幽幽转醒,空街上飘荡着薄纱般的雾气似睡眼惺忪,然后渐渐雾气变稀变薄显现出一两个人影,挑着两大木箱干早集的货郎匆匆忙忙从客栈门前经过,街角处站在早点摊边的大娘利落炸着油麻子满街飘香,睡了一晚肚子早空的人纷纷被勾醒问门觅食,很快空荡的长街上便冒出一个两个三四个人来,然后越来越多人声渐起,静谧不再。

见吴伯到了,叶寒这才叫了早饭,店小二动作麻溜,很快便把刚做好的油条豆浆包子麻团四大件端上桌来。

他本来是答应叶寒三人去看房的,怎么反倒蹭起人家吃喝来,看着桌上的早点吴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他嘴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干坐着不动筷子。还是叶寒心细瞧出了吴伯的为难,于是开口解围道:“吴伯,为了帮我们看房您起得比早点摊子还早,你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吧?这客栈也没什么好吃的,您就勉强吃点垫垫胃,等看完房后我们再去寻家好的酒家好生吃一顿,庆祝我们三人乔迁之喜。”

三人中,叶寒是将,花折梅和青川是兵,听叶寒这么一说,两人立即心领神会,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劝说着吴伯,吴伯本在家吃过肚子并不饿,但经不起青川花折梅两人花言巧语的说劝,最后不得不动筷又吃了一些。

待吃完早饭后,四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起身出发往西城去。此时,方才门可罗雀的客栈前好像一瞬间就涌满了人,空空荡荡的一条长街也被买各种东西的商人挤满,都知趣地在街边站成两列,吆喝着吸引着中间经过的行人看看买买,好不热闹。

云州果然繁华,就连元州城内最繁华的街市也不如客栈门前这一条普通三里长街热闹。叶寒看着有趣,好奇的天性让她也忍不住想往围拢的人群中瞧上一瞧,可惜今天有正事要做,只好收起心思跟着吴伯往西城走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从客栈出发,穿过长街又经闹市,从繁华似锦到人烟稀少,也不过才短短十几里路,可这世界却好似颠倒变了个样,让人不禁想起“沧海桑田”四字。

都说云州城“黄金铺地,天街神宇”,若非遥望得到东城的巍峨楼宇,叶寒真难相信自己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方是在自古繁华的云州城里。

吴伯的话果然没有水分——这西城真是空得冷冷清清,房屋破旧不说,街上的人更是少得可怜,一路走来都见不到几个人,就算偶尔在街边看见一两个人,也会谨慎偷瞥四人一眼然后迅速钻进一旁深巷没了影子,整座偌大的西城还有没有之前住过的客栈门前热闹。

此时太阳已东挂于天,骄阳正好,可穿街走巷都听不见一丝闲言唠嗑声,偶尔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犬吠声,都能让叶寒一行惊讶不已,当终于看见前面有一向他们招手的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陈婆是这一块有名的掮客,专门向外地人介绍房屋抽租金赚钱。今早见吴伯领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两个一大一小男人上门,这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脸上未抹匀的胭脂高高聚在颧骨处,远远看去像极了猴子的红屁股。

市井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陈婆一眼就瞧出叶寒是三人中的主事人,于是上前就拉起她的手就先乱夸上一通,然后见花折梅书生风流倜傥,也嘴不合拢说着好话,当看见脸上抹了锅灰的青川时,一双浑浊的枯眼忽瞬间睁大一亮,连带着周围的眼褶子都撑平了,嘴里还不住啧啧叹道:“这两人长得真好,尤其是这一个小郎君,整一个天上的人儿,就是黑了点。”

“咳咳!”

吴伯轻咳几声,拿着烟杆在门框敲着烟灰,催促着陈婆别耽误正事,“你这老婆子还想不想赚钱?要是不想,我们立马换个地界租房子去。”

“瞧您说的,我陈婆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抹了老吴您的面子!”陈婆老眼一勾,摇着老腰肢叫着嗔,一面说着自己的不是,一面摆开步子领着叶寒一行去看房子。

以前没钱时吴伯也在西城住过一段时间,与陈婆一家熟识,知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都爱乱说一通,常常说得他老脸通红就像现在这般,但这心地却着实不错,他家在西城时没少受她照拂,所以他才敢放心介绍陈婆给叶寒他们租房。

陈婆好似有意的一般,看的房子不是不能住人,要么就是宽敞大院,好不容易有几间价格大小都合适的房子,但价钱却有点让叶寒下不了手。

一连瞧了五六套房子,叶寒也没有一个合心的,但也不说话表明态度,于是这陈婆也渐失了耐心,热脸一落成了冷脸,鹳骨上两坨大红胭脂如同挂在脸上一般看着怪吓人,语气更是冷里藏刺,“小丫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房子,给陈婆吱个声,绝对给你找个满意的。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可顶不过你们年轻人的腿脚,经不起折腾。”

青川和花折梅哪听不出陈婆明言暗讽,但叶寒却面色不改还生着笑来,细致地在院子中转悠一圈,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出了门,站在大街上东张西望了一番,任身后被陈婆不满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紧紧扫视着,也丝毫没有反应。

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甚是舒服,叶寒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活动下筋骨,其实对于刚才陈婆看似毫无头绪的看房,叶寒心里甚是明了,不过是掮客租房时的惯用伎俩罢了——先摆出最好和最坏的,等租客被“吓着”一番后,才把一般的房子拿出来,坐地起价。如果租客还犹豫不决,索性“长点脾气吓唬”一番,让租客阵脚大乱,最后被掮客牵着鼻子走,半推半把房子租下。可惜呀,陈婆看走眼了,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体里住的可是二十五岁的灵魂,想这么轻易敲她竹杠,没门!

吴伯常年跑船,脸本就晒得黝黑,如今见陈婆不厚道,开口就抬高租金骗叶寒租下房子,不由脸色一沉,黑得吓人,但又是自己领着叶寒向陈婆租房的,又抹不开面说她,两面为难,于是叼着旱烟抽了一卷又一卷。

叶寒现在站的这条大街应该是西城的主街,道路宽阔,两边房屋齐整,向前面远处望去还能看见头,是跟大街相交的一条小巷,有白色围墙挡着,隐隐能看见墙后的黑灰色屋顶,看样子那边也是属于住宅区。

陈婆本就是想把价钱抬高,多赚点中间钱,可哪知叶寒一直不开口,双方就此陷入僵局。这西城租客本就不多,除了外地人,人都很少往这边来,陈婆自是怎么也不希望失去眼前这个赚钱的机会,如果对方犹豫不决又或者索性不租了,她还就白费了一上午的唾沫吗?

想到到嘴的鸭子可能会飞走,陈婆立即重新堆起双颊上两坨红彤彤的胭脂,冷脸又瞬间变成笑脸,热络说道:“丫头,是不是刚才陈婆介绍的房子不好,还是我说话无礼不小心冲撞了你?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可得给我这个老婆子说,可别因此耽误了你租房子。”

叶寒依旧笑意不下不露情绪,心里却是暗哼一声,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呀!于是立即拉长脸犯着难,十分不好意思开口回道:“陈婆婆,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事。你介绍的房子都很好,只是你也看见了,我们兄妹一行三人本就拮据,吃穿用行样样都得花钱,而你这房子租金确实有点”

点到就收!叶寒故意没有把话说破,把能否顺利租下房子的决定权全推到了陈婆身上,自然这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该担心了,然后气定神闲地等着陈婆的回话,顺便拉着青川和花折梅到处转悠。

见叶寒三人在不远处打望着,吴伯这才有机会走进,拉低声音训着陈婆的不是,“你这老婆子平日爱钱就算了,怎么连我认识的人你也要敲上一竹杠。我是见你与我家那口子自幼认识的份上,才介绍他们到这里租房的。若不是人家不愿麻烦我,我早带他们回家去住了。”

吴伯平日老实鲜少说话,要是开口也是温温和和的,如今老实人一发火,让陈婆这个纸老虎一下破了胆,立刻赔起不是来,一口老嘴涂着蜂蜜般,一声一声叫着吴伯“老大哥”,让他消消气,并许下承诺会去把租金降下来。

“一年八钱银子?”

对于陈婆突然的“慷慨大方”叶寒有点不敢相信,当然也有点不愿应承,因为她看上的房子并不是刚才那几家,所以还是笑着婉拒了。

而陈婆见叶寒这个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心思却七转八绕,而且拂起自己的面子来毫不留情,不禁心火一上,把吴伯刚才说的话全忘在一边,立马叉腰瞪眼骂道:“八钱还嫌贵,刚才那些房子哪间不值这个数?你这小丫头片子钱不多,挑三拣四的毛病却不小,这个不喜欢,那个瞧不上,难不成你想住皇宫不成?”

被骂了叶寒也不生气手指向大街尽头与小巷相交的那一家房子,坚定说道:“我想租那间房子。”

陈婆顺着叶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满脸是怒的老脸突然就是一乐,然后捂着发黄的两排老牙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看着聪明精明,怎么眼力劲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差?就那个破院子,我送人都没人要!”

“那就谢谢陈婆了,让我们不花钱就捡了一个大便宜!”

叶寒快言一句,堵得陈婆如同吃了颗石头堵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结巴道:“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陈婆此时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在江里湖里趟了一辈子了居然在一小丫头片子身上翻了船。虽然那个破院子不值几个钱,可再破再不好就这样免费送给别人住,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总觉得身上少了一块肉一般。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吴伯立刻出言调停着,一支老烟杆指着陈婆先说道:“我看这样,你那间院子给他们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陈婆不甘心,刚要开口便又听见吴伯向叶寒三人说着话,“那院子虽然破旧,但毕竟能住人,你们好歹也给点租金,让陈婆子能赚口饭吃。”

叶寒方才也是玩笑一言,并没真想趁此捞个便宜,毕竟吴伯好心帮他们租房,自己不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于是当他说完后,叶寒立即点了点头,然后与陈婆说道:“既然吴伯都这样说了,这样吧,“五钱银子一年!如果续租也是这个价,不准涨价!”

陈婆听后,双眼微微瞪大又很快缩了回去,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不过双方在交换钱、契约和钥匙之前,王婆不忘提醒几句,“我可先说好了,那房子风水不好,冲着你们别赖我。而且旁边两户邻居也不是好相处的,尤其是右边那户人家,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母,病了几年都没见好,要是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可别怪我陈婆子没提醒你。”

叶母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年,自己每天与她住在一起,对这些个什么生病晦气叶寒又怎会害怕,手指沾着红泥不见一点犹豫就在房契上按下。待付了租金叶寒收好房契,接过陈婆手中的钥匙,便往自己在云州城的新家走去,因吴伯下午还有事便没有一同前去。

站在新家门前,叶寒没有直接推门而进,而是看了看破旧不堪的院门,然后问了问身旁的青川,“住这破院子,你怕吗?”

“不怕!“青川墨眼坚定,毫不所惧,“只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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