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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十年一觉并州梦,兄弟恩义终付了空(上)(2 / 4)

作品:《叶落惊寒

匣呈长方,紫檀为壁,虽大小材质看似相同,但一匣雕凤镶金配玉锁,光是外在装饰便极尽奢华,至于匣中那一枚由千年昆仑雪玉打造的长命锁更是华贵无极,不用说这自是送与身份高贵的南平王后母子的,而余下两个宝匣则是普通雕花样式,里面分别放置着两个和田籽料做的长命锁,很明显是送与那两位身份不高的美姬母子的。

“这……小儿才不到白日,如此厚礼,着实太贵重了,小儿承受不起,还请王妃收回。”南平王出身宫廷自是懂玉,和田籽料已非寻常之物,而千年昆仑雪玉更是世上难得一见之珍品,价值倾城都不为过,他南平王宫数代就仅有一小块,端王妃就这样将这块稀世宝玉制成了一枚小儿长命锁,着实是太奢侈了,当然也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叶寒对此倒不这样觉得,大方回道,“南平王此次出兵相救,帮我并州城平定内乱,救并州城数十万百姓免遭涂炭,如此大恩,就算是倾尽我并州财力也不为过。这三枚长命锁不过是送与三位王子的庆生贺礼,南平王又何必如此客气见外。”

几经推辞,实在是受不住叶寒的盛情难却,南平王最后还是勉强收下,真诚谢过,然后拜别告辞,准备立刻回国。叶寒亲送出城,又特派李袍还有军中资历最高的冯军师代她亲送南平王一程。

大军开拔,雪尘几度飞扬,终又尘埃落定。现外客已走,接下来自是该一除内贼了,叶寒转头看向身披铁索沉默不语的魏达,如是想到。

城墙之上,谯楼之中,四门大敞,天地寒风可尽情穿梭其间,无一物阻拦,而置于其间众人也可向外一览无遗,无一物阻隔,远可望城外尸横遍野血染大地,近可观城壁血壑千痕万错,净水冲洗几遍仍带鲜血溶水蜿蜒流下,难尽。

逢君莫问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多条性命,不过才寥寥不过十几日,就这样不明不白就没了,叶寒正坐在上,望着跪在殿中一字不语的魏达,良久才开口问道:“魏达,到此地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铁索一动“叮啷”一响,魏达缓缓抬起头来,面容灰沉狼狈却傲骨仍存,双眼望了望坐在正前方有两丈之远的叶寒,再望了临近站在两侧的众将领,无一不是昔日的亲朋好友至交兄弟,而如今他却成了叛贼跪倒在地,受他们审判,何其荒诞又何其真实,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魏达闭上双眼,虽兵败为囚但仍不失为将傲气,“自古成王败寇,有今日之下场,魏达无话可说。”

“时至今日下场,你还不知悔改吗?在座众将领中多是与你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在外众士兵多是随你一同上阵杀敌的属下,还有城中数十万百姓,那更是你魏达曾无数次豁出性命护住的亲人。可你竟一朝叛变亲自率兵攻来,全然不顾十年情谊,魏达,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做对得起王爷多年细心栽培,对得起在场众兄弟,更对得起因你而无辜死去的将士百姓吗?”

怒不可遏站出来大骂魏达是周凌,他与魏达相识最久,魏达初来并州时他们便认识了,而在一次后褚偷袭之战上他不小心落入了敌手,是魏达冒着危险孤军深入将他救了出来,有了那次生死之交,两人很快便成了知己深交,差点还成为一家人。以他多年对魏达的了解,此人有勇有谋且忠义不二,是绝不会做出叛变背主之事的,即便当时魏达突然率东归大军出现在并州城外时,他也按照常理最多只是怀疑但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相信,直至今日他兵败被囚,周凌才发现自己用十年时间交错了人,识错了人,更信错了。十年时间,被骗得如此之深,你让他如何接受得了,也难怪他一卸读书人文雅面孔当场对魏达破口大骂起来。

周凌与魏达的交情众人都知道,也都明白周凌有此一举一为发泄怒气,二也有撇清之嫌疑,只不过今日之重是为审判魏达之罪,不好让他继续闹下去,于是临近几人便把仍怒气难消的周凌拉到一边劝说。

而自始至终,跪在殿中的魏达一言不发,面色淡漠仿若一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叶寒正坐在上将这一切都默默看进眼里,心中似有打算,便抬手让常嬷嬷扶起,边说边向魏达慢慢走去,“我来并州时间最短,知晓的事有限,我曾听王爷说过,靖业二十三年,后褚突袭余家镇,一夜之间全镇上千口百姓被尽数屠杀,妇孺婴儿无一幸免,当时是你魏达仅率十余士兵将那数百后褚敌军围困在峡谷之内,放火烧林将一众刽子手活活烧死,为余家镇上千条无辜百姓报了仇;元平七年齐褚决战,后褚耶律平率大军渡沧河围攻并州城,而那时陆知所率援军逾时迟迟不到,并州城危在旦夕,是你与王爷还有众将领坚守城中与后褚拼死血战坚持到陆知援军到来,最终才守住了你我脚下这座城池,就凭这两点,我仍称你一声魏将军。”

魏达闭眼不看,却不能闭耳不听,叶寒的话是一场场他往日曾亲身经历过的美梦,梦里有他的男儿热血壮志豪情,他在这里披荆斩棘建功立业,以一己之身保家卫国,这是他此生最美的流金岁月。可如今梦已醒,过往一切都如戈壁上细碎的黄沙被岁月之风无情吹散,什么也不剩,什么都没了,就仿佛这一切从没有发生过一般,现如今面对这一众往日熟悉未变的面孔,他除了暗自嗟叹外,也只能闭眼不见,无颜以对之。

魏达这般消极抵抗不愿说话,叶寒见之也不急,按着自己的想法继续说着,“我知道魏将军不想说话,我也不想强人所难逼你开口,只不过我心中一直存有一问,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想请魏将军一开尊口为我解惑一二。”

殿中满人却空寂无声,魏达直跪在地仍沉默不语,但不语并不代表拒绝,沉默也是一种是默认,于是叶寒继续问道:“魏将军来并州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以说是跟着王爷一同打下这西境江山的肱骨之臣。十年,比我来到这并州的时间还要久,我就好奇了,到底是怎样天大的缘由或苦衷可以让你背弃一切反过来攻打并州城,并将刀直接对准与你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不知魏将军可否告知一二?”叶寒行至魏达身侧停住,“虚心请教”问道。

谯楼偌大,满殿是人,无一不是与魏达相识相熟之人,有一起打过仗的,有一起流过血的,有一起喝过酒的,也有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十年情谊如此深,却一朝突然反叛归来,要杀他们这些亲友兄弟,你让他们怎能接受,愤怒不平自是难消,可他们更想知道魏达为何如此,而这其中,尤其以王子天最为甚。

因为在场众人之中当属他与魏达关系最为亲密,两人不仅在战场上多次救过彼此的命,更是结义多年的异姓兄弟,两人间的深厚情谊早非寻常友谊可比,可数日之前大风关外那场以假乱真的苦肉计,他担心魏达安危擅自违反军令开关让他进来躲避,可换来的却是他手中的剑落在他脖子上,何其荒诞可笑,又何其悲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