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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幽幽簌簌雪落瓦,深深浅浅几多情(2 / 2)

作品:《叶落惊寒

朱娉然听后,微垂着头婉言拒绝了,“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只不过臣妾已是化外之人,再归回家于礼于制都不相合,只会徒添父母负担累及朱氏一族。好在庵院清苦却不单调乏味,臣妾亦乐于此道,并无它所求。”

叶寒问道:“既是如此,本宫也不做勉强,只是不知太妃今日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臣妾今日唐突而来,并非为自己之事,只为她人所求,想请皇后娘娘成全。”朱娉然跪下行礼回道。

“太妃请说。”

朱娉然如实说道:“臣妾家中有一堂妹,名唤‘娉婷’,未及过门便夫婿早逝,终日郁郁消沉寡然,虽过三年亦难出其丧。因一日来庵探我,见庵宇清宁我佛慈悲,便有了入庵修行的执念,一来是想为亡夫求个安生超渡,二来也为她自己求个心安解脱。苦苦相求臣妾多日,臣妾见她可怜便生了恻隐之心,所以趁今日回宫拜祭先帝特来请娘娘恩旨,望娘娘成全。”

朱娉婷……这个名字她是有多久没想起了,今日突然听到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真是让她猝不及防、防不胜防呀!

叶寒记得自己应是有三年多没见到这个人了,即便同在一座长安城里,她也没见到她一面,就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音信全无。其实以她中宫皇后的身份在长安城找一个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偏偏一面未见,甚至连有关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叶寒承认她是有意不愿记起或见到这个人。

只要一提起这个人,叶寒就不由自主想到那个惨死的温雅书生,想起白布掀开后他那张比白布还要死白的脸,想起他被刀一刀一刀捅得千疮百孔的身体,那得多疼。然后她便不禁联想到自己见到他生前的最后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心爱之人戳着心窝子骂尊严尽失,却仍勉强生笑然后独自一人落寂离去,而这一离去便是生死永别,那个温文儒雅总是明朗含笑的书生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冷冰冰的尸体。

对这事她是有怨的,她怨方云中的痴、他的傻,竟为了朱娉婷一时气言便意气用事生生丢了自己大好性命,她也怨自己的迟钝、后知后觉,她当时若能早点察觉他的异常,也许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她更恨朱娉婷的自私任性,如若不是她一味胡闹肆意妄为,做什么都只顾自己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方云中也不会因失了颜面而意气行事,手无缚鸡之力却单枪匹马去捉卫沉,以致于白白丢了性命。

云色翻卷雪又落,明朗消散不在,天阴沉得就像一块巨石压在人心上喘不过气来,甚是烦闷不舒服。叶寒别眼不看,翻转下身子,将窗外昏暗视线转移到殿内高烛明亮中来,却瞧见青川从外走近,去了外衫上了暖榻,将自己抱在了怀里,轻声问道:“有心事?”

叶寒不愿说,只安静趴在青川宽厚暖和的胸膛上,像只孤苦无依的小猫甚是贪念他身上袭人的暖意。

青川低头在叶寒闷闷不乐的脸轻啄了一口,继续说道:“今日午膳时我瞧你胃口不是很好,只吃了半碗饭就没怎么吃了。阿笙担心你,给你盛了碗汤你也只勉强喝了几口。是因为朱慧太妃?”据他方才问常嬷嬷的话,自朱娉然来后姐姐心情便不是很好。

“有这么明显吗?”叶寒抬起头来狐疑看了青川一眼,见青川一脸确定然后不由垂下头来,心里甚是颓然。她刚才一直装得若无其事,与他们父子俩有说有笑,原以为自己装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让他们看出来了,让他们担心了。

叶寒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敞开心扉主动倾诉道:“今日朱慧太妃来找我,是为了朱娉婷的事。说朱娉婷因……方云中走后一直郁郁寡欢心结难开,所以想让她入庵院礼佛修行,求个心安心静。”

“你答应了?”青川循序问道,甚是轻柔很有分寸。

叶寒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青川有些吃惊,“为何?我原以为你是不会答应。”当年方云中去世他不在并州,后来他从下属口中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也着实为之不值,也难怪这些年姐姐对朱娉婷一字未提,仿若无此人。

“……”,叶寒没有立即回话,只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缓缓说道:“今日朱慧太妃与我说起朱娉婷时,尤其是当她说自方云中走后朱娉婷一直郁郁寡欢消沉难安时,说真的,我听后心里甚是痛快,我甚至就想就让她这样一直都活在对方云中的自责愧疚里,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让她向方云中反省赎罪。”

叶寒说得激动,青川能感觉到她胸中情绪的剧烈起伏,也能感觉到在这种激烈的情绪下她无法言语的恨与痛。青川将叶寒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子抱得更紧在怀,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边说道:“可你最后还是准了朱慧太妃的请求,让朱娉婷去了庵院修行。”

青川的话有一种魔力,似水虽清流和缓平平无绪却能抚平她内心肆意生长张牙舞爪的黑与恶,让她内心渐渐重归平静,“我是想惩罚朱娉婷,可我也知道无论再怎么惩罚她,再怎么让她过得痛不欲生,方云中也活不回来了。他才二十一岁,正值人生的大好年华,就这么被一剖黄土永远埋葬在阴冷的地底之下。我为他可惜,为他不值,可这个呆子、这个傻子,可能至死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莽撞冲动,他不怨朱娉婷害死了他,既是如此,我替他抱的不平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姐姐,你想开了,真好。”青川由衷为叶寒高兴道。

叶寒似笑非笑,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释然,想了想如是说道:“我想方云中若地下有知,也不想朱娉婷因为他的死而活得这般不堪吧!”

方云中少年才儒,品性无缺,确实是一上流之人,可惜为了朱娉婷这么一个女人白白丢了大好性命,真是傻得不足为惜。还是年少不识情,更不识人,一片真心付错了人。还是他的姐姐好,心口如一行事敞亮,喜欢就真心喜欢,若不喜欢连个正眼都懒得不瞧你,绝不会给人一丝有机可乘的机会,更不会像朱娉婷一样耽误人家甚至是害人性命。

不过最初成亲时他可没少被她这性子气得吐血,有时他宁愿她勾着他、吊着他,哪怕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拿他当个把式耍着玩也行,可她就是不理他,因为不喜欢直接视他为无物,好在这么些年过去了,姐姐这心里也终于有了他,青川低着头静静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的叶寒,心里说不出的温暖满足。

窗外雪落簌簌渐重,应是又大了几重,北风亦难吹动,渐消不闻,殿内外甚是宁静。“吱呀”一声推门响,很轻,也很短,可以说是戛然而止,可在殿内这方温暖的宁静中却显得极其突兀,刚响,青川锐利的目光便如一记冷光杀来。

“父皇。”原来来人是阿笙,他被青川锐利的目光逼定在门边,不许前行一步。

青川小心拉着叶寒身上滑落的雪毯,边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笙回道:“今日午膳时儿臣见母后没吃几口,怕她饿了,便让秋姑姑熬了碗暖粥,温了几样母后爱吃的小菜,想端进来让母后吃点。”

“不用了,你母后睡了,等她醒来再说。你也出去吧,手脚轻点。”

青川说得轻声细语,但阿笙明白他的轻声细语并不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温柔呵护,只是单纯地怕吵醒母后而已。他从很小便知道,他的父亲爱极了他的母亲,当然他也爱自己这个儿子,但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与母亲相比他这个儿子微不足道,只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他也爱自己的母亲。

听后,阿笙甚是听话,轻手轻脚一丁点声响都没有便出了门,在小心翼翼关上殿门时,他透过即将合上的细小门缝,看见那位在朝堂上冷酷无情的威严帝王此时却露出不该有的帝王柔情,小心呵护着怀里熟睡了的爱妻就如民间一寻常丈夫一样,温柔至极,不时趁着爱妻熟睡偷香一口,那笑容就像是小孩偷了蜜一样甜。

门终于关上,寝殿内外顿时隔成两个世界,站在外面的阿笙不知殿内现在又会是个什么情形,但脑海一直停留着方才父皇偷亲母后的画面,心里说不出的困惑与羡慕:他困惑父皇为何会如此喜欢母后,就如水之于鱼一般非她不可,但他更羡慕他们的感情,相濡多年情深似酒越发浓,此种感情也许只有“命中注定”四字可做解释。

阿笙悄声离了寝殿,站在殿外听雪簌簌落瓦,心下不禁有感所想:不知他以后会不会也遇见这么一个人,乍见喜欢暖浮生,然后倾尽身心去喜欢她、去爱她,就像父皇对母后这般,想到这儿阿笙不禁有些脸红,他心里暗暗想,应已有这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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