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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2 / 2)

作品:《吻合

“没有,我不敢吃,我怕你凶我。”

“唔,知道就好,医生嘱咐要吃些钙质高的食物,忌口的也不多,就是平日,我不让你吃的那些,葱姜蒜辣椒香菜之类的,我做饭都不给你放了,饭菜味道倒不会太受影响,可能就清淡了一些,到时候也得乖乖吃完。”

“嗯……也不能吃甜的吗?”

“少吃,但给你做了布丁和紫薯糕。”

“那你什么时候来啊,我怎么觉得你走了好久,你看看,这天都要黑了。”

“怎么,你不是很享受我不在的时候吗?嗯?没有我唠叨你,不是说什么世界清净,花也美了,树也绿了?”

“哎呀,你不是不知道我,说归说,可你见我什么时候真的离开你啊,我的好秦秦,你快点来吧,我憋的难受,我还想上厕所。”

“让临床帮个忙,可以吗?”

“嗯嗯,好嘞,没问题,你快来吧!”

乔欢怕他细问,以尿急为借口,赶忙挂了电话,不愿同他讲临床出院之类的事儿,想他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又要絮叨半天,可能还要指挥自己找护士,若是推辞定当一个紧急电话打给医生,让医生派护士来强行帮忙。

我的天,乔欢想这里三层外三层忙忙碌碌的,尽是如花似玉妙龄女子,搀着一大老爷们去厕所可不大文雅,人家见怪不怪说一句份内工作理所应当。

但乔欢从小到大都不喜欢麻烦“公职人员”,虽那是人家工作,却又觉得是自己不懂事,给人家添麻烦,他便是很讨厌这样高高在上的被人服务的感受,让他回想起来忍不住作呕,觉得自己没品。

毕竟,乔欢这种日常生活里,虽数能言善语交际花类型,但多数泛泛之交只求表面过得去,可能拐个弯的功夫他就连名带姓把人给忘了,也不指望麻烦谁给自己日后找事儿做。

再说,甭管哪个陌生男女,只要挨他那么近,他都觉得被侵犯了似的,浑身难受。

不过也好,大体图个心情自在。

边想着,乔欢边直起腰板,搬下自己的腿,拎起床头拐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裹得像白面馍馍似的石膏,感叹滋味新奇,一个挺身立在床边儿,扬一把鼻尖上的发,拍拍胸脯,笑呵呵地鼓励自己:

“来来来,乔大壮,走两步,试试这新腿怎么样。”

这好巧不巧,刚一起身呢,便听到背后有人咔嚓锁了门,慌张之余转过头,便望见掺在三四人头里的熟悉面孔,原是上午撞到自己想要赖账的司机,他眼圈黑乎乎肿了一圈,眼白胀着血丝,直勾勾盯得乔欢发怵,两手插兜看似气馁却又嚣张得明目张胆。

乔欢纳闷,刚想开口问一句什么事,便被迎头走进来那男人按住肩膀,推到床上,拿一副威胁的腔调说:“先别走,小老弟,有事咱还没说清楚。”

“什……什么事儿?”

“就您这腿儿的事,是不是,我也看过监控录像了,我弟行车不算太急,只是转弯方向打得有点快,主要是你骑车太猛,冷不丁从夹道里钻出来,就算眼观六路他耳听八方,也刹不住那车啊!”

“唔,我响铃了,我瞧他是在打电话呢。”乔欢蹭蹭坐麻的屁股,想站起来同那男人讲话。

这好不容易一个巧劲儿站直左腿,又被那大叔按到床上说:“你别着急,我们不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想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中午回去看他那眼睛,你看看,对,人是我们撞的,但我们还没闹清楚什么事儿的,来龙去脉都没搞清,就认定了是我们的错。

行,我弟倒霉,咱认了,来了医院你说我们钱是不是一分没差都给你交了,但凭什么又给我弟打成这样,本来我想这事儿啊,大车撞小车,腿断的又是你,的确是让谁评理,都觉得是我们的错,赔就赔了。

但现在你看,我们诚心实意,一人没跑,二钱都交齐了,可你们倒好不光不领情还打人,那这事儿就必须理论理论,从头到尾捋清了,这到底是谁的错,这医药费我们到底该不该交!”

乔欢见他越说气焰越高涨,皱着眉头硬声问了一句:“怎么,你当我断条腿是为讹你们钱的?”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不讲理啊,还是没听懂我意思,这钱到底该不该我们赔,再说你那自行车还把我车给刮出一大口子,那你要说你的腿断了赔偿,那我的车坏了是不是你也得赔偿啊!?”

“你确定你看了监控?!他行车一没鸣笛,二没减速,三还在打手机,根本没听到我按喇叭,就直接这么冲过来把我撞飞了,幸好我头没事,就断了条腿,你还给我计较上你那点剐蹭钱了,真没意思啊你们!”

那男人看乔欢并不吃硬,以退为进,和缓下语气,堆起笑脸,劝道:“欸,小兄弟,这有没有意思那可不能你一人说了算,我知道现在是你受了伤是不是,但你看这车我自然是不会让您赔偿,就是我们大热天你看,出来跑生意拉货,也不容易,你看我弟他眼睛又被打成这样,好说歹说,这几天跑车都排不上班了,这休息一天就要我们命一天,我们这费力不讨好,好不容易拉几趟货,你这一条腿就全给搭进去了,钱不钱的是小事不是,就是白白挨了顿打,你说我们做兄弟的,也觉得难受不是。”

“我知道你就想拿他眼睛说事,把医药费要回去呗?”

“话不能这样说,这不也算是全家几口能说上话的都过来,给你小兄弟赔个礼道个歉嘛,彼此各让一步,我们不计较他这眼睛和那车的事儿了,你这儿也别难为我们几个苦力活的,大热天,跑这么一趟来回是真的不容易。”

乔欢只觉眼前男人这嘴脸,粗俗地让人生厌,但心里也明白,是生活逼迫他们必须成为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但生活也就是在他们不愿做人之后,才更用力地剥夺了他们的尊严,就不知道他起夜照镜子的时候,会看到沙袋还是坑洞里的旗子。

比起拥有怎样的生活,乔欢更在意成为怎样的人。

他心里不耻,眼底便露出嫌恶,勒了勒方才松开的病号裤,轻蔑地扫过对面同自己周旋的几个男人,摇头说:“那你这意思就是我闲的蛋疼,出门摔断个腿,好来这打个石膏住个院蹭个空调解解闷呗。”

“小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你带这么一帮人堵我病房,虚头巴脑搞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啊?!”

乔欢撇撇嘴,歪嘴笑着挑衅道:“别欺负我人少力薄年纪轻,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就算您再找几百号人堵我门威胁我呢,这医药费都不可能给你退,而且你弟弟那眼睛,是他嘴贱活该,撞了人想跑,跑不掉了就疯狗一样逮着人咬,我又不是腰缠万贯的正人君子,凭什么要我体谅谦让,大不了就是狗咬狗,一嘴的毛呗!”

乔欢话音刚落,便瞧那司机从几个大汉身周钻出来,指着他鼻子骂,越骂乔欢越能体会秦铭上午的愤怒,要不是自个儿现在残疾人呢,铁定挥起拐杖就给他往死里锤!

“欸欸欸,老三,你到后面去别瞎掺和,嘴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外秃噜吗,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啊?是你把人给撞了,说几句气话得了,怎么压不住气呢你!”

领头男人果然会唱戏,乔欢心里呵呵一笑,想他刚刚声色俱厉给自己下马威,结果不凑效,立刻转换攻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哭穷卖惨。

可自个儿油盐不进,急得他又搬出第三套方案来,假装站在自己位置上博取信任,反过来呵斥自己人,还边呵斥边用那极具体谅和告慰的眼神看向自己,不禁从心底里开始猜测这老头,绝对不是只拉车那么简单。

忽而冒失问了一句:“欸,大叔,你是做什么的啊?”

那男人显然对此话题不感兴趣,却又顺着乔欢递过来的绳索,火速拽紧了往手里扯。毕竟,好奇是建立人际拉拢人心的第一步,他这样混社会的老油条,自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忙点头哈腰伸出手,尬笑着回他:

“哦哟哟,小兄弟,你看我太着急来看你,忘了自我介绍了是不是,我姓胡,胡宽一,这个不小心蹭到你的是我三弟,胡广文,他从小就这个脾气,不知好歹,说话不过脑子,有时候蹬鼻子上脸,不识抬举。”

乔欢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指桑骂槐,嘶一声往床上一瘫,故意夸张说:“的确,不愧是亲哥啊,这总结得很到位。”

那司机显然压不住火,怒目圆睁挺身一步想伸手去抓乔欢的领子,质问他到底会不会讲话,乔欢却惬意,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气血淤积的左眼球,晃动着完好的右腿,故意把脚趾每根都分得大大的,享受着窗帘外扑朔霞火的啃咬,以及空调冷风温柔的亲吻。

那感觉就像把对方的怒不可遏摘下来,一寸一寸踩在脚底,慢慢地碾碎。

“小兄弟,别这样,你看老叔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这儿跟你好言好语,是不是,咱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乔欢自然不想事情闹得难收场,点点头同意说:

“我知道,大家都不想这事儿发生,但这已经发生了,我看您也不想牵扯到警察啊什么的,我自然也不想,能私了的事儿就尽可能私了,一走程序吧这事儿就慢得出奇,跑这儿办个证,跑那儿再签个字,你两三天忙不下来的,我听您业务繁忙嘛,也不想被这事儿耽搁时间。

我呢,就在西边儿那块上学,刚刚也给博导打了一电话,说我腿折了,这几天得住院,他老人家也好玩,给我发了个红包说让我买补品。

您说我断个胳膊断个腿的,其实完全不影响我的生活,也不会影响我的心情,但我怕麻烦,尤其是跟人要理论要争吵的,我只想事情快点过去,和和平平的,您做好您的事儿,我自然不可能难为您,要求这叔给我陪护啊。”

“那不能那不能,孩子,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能不影响呢,爹妈看见绝对心疼啊,谁想自己孩子在外头受伤害啊,你说这平日磕磕绊绊都心慌,更别提车祸了。

万幸人没大事儿,但腿伤了我们为人父母自然也跟着难受。但你细想啊,这事儿发生,不可能就咬定了是他的错,是不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嘛,要不是你这车速这么快,没留给他刹车的机会,咱也不至于现在躺在医院啊。”

那男人直起身,坐到乔欢床边儿,拍着他肩膀,安慰说:

“不如各退一步,我们有行车保险,等我们办下来,自然这钱是会退给你,到时候再给叔打回来,你看这样安排怎么样?”

乔欢乍一听是合情合理,两头都吃不了亏,但转而一想才明白原来方才那一通你来我往的争执,是为了最后这定论打了一完美有序的铺垫,笑了笑,刚要点头答应,就听门口传来秦铭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司机最先后撤一步,侧着脸好挡住脸上的伤,但架势却是不依不挠地横在门口,像虚张声势的公鸡,努力炫耀着身体羽毛的丰盈,他那几个兄弟也故作高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当他是空气。

“老秦,你可算来了,我快饿晕了要!”

秦铭提着便当盒绕开人堆,放在床头柜上,机敏地将顶上的两罐辣子放进预备的塑料袋里,密封好揣进随带的挎包里,再支好病床上的小餐桌,轻轻打开饭盒的扣子,一层一层给他平摊来,像艺术家展示它的雕塑,魔术师敞开它的口袋,炫耀它的白鸽和崭新的银币,有序不紊,又触目庄严,让人对一日三餐这件事,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乔欢在一旁静静端详,用视线描摹他的手,手腕的力度,手臂的青筋,以及袖口处若隐若现的肋肉,盯紧了他眉梢处渗出的几滴汗珠,担忧地朝盛夏的傍晚望去,行车的闪光以及医院通明的灯火,让昏暗的炎热增添了烟火的香气,这缕香气,令他安心。

“吃吧,趁热。”

秦铭说着拉过他的手,像慈父对待稚子那样,用免洗酒精在他手上搓搓揉揉,再用湿纸巾从手掌根部一寸一寸擦干净,仔细地让乔欢突然满脑子都是老皮那句‘你可不能将他占为己有啊’。

“噢,对不起,请问你们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铭直起身,转身望着那帮人,挡住狼吞虎咽的乔欢,像护崽的虎,隐隐攒着怒。

“噢噢,你是这小兄弟朋友吧!我们几个刚刚谈妥了,等行车保险赔偿金下来,有劳小兄弟把钱转给我们。”

“嗯?保险赔偿,写得不就是您的账户吗?”

“可我得要这个医药单子,还有这个医院证明,而且到时候检查员会询问这个小兄弟,写谁的账户是由他说了算的,我是提前来商量一下,彼此都有个底嘛。”

“喔,需要公安备案吗?”

“这个可能不需要,到时候就可能保险公司的检查员来拍照,看看真假,然后他们那里留下照片资料,也好申请赔偿金。”

“好,那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吧。”

“可以可以,小兄弟你叫……”那大叔晃晃手机里的号码,探头问一本正经的秦铭。

“秦铭,秦始皇的秦,刻骨铭心的铭。”

“好名字好名字,听着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正人君子,看来令尊对您是寄予厚望啊,哦对忘了问这孩子……”

“噢,他叫乔欢……”秦铭转头瞧他拔饭的姿态,刚想替他介绍下去。

突然听到病床上呜呜咽咽的乔欢自然接过他的话,大声自我介绍说:“乔布斯的乔,欢迎光临的欢。”

“我是他哥哥,后续要还有什么事情,您记得联系我。不过这个赔偿金报销的事儿,之后出院,还有隔月复查的费用,算起来,挺麻烦您来回走动的,不如账户就填我们的,等第一笔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划下来,我们第一时间给您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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