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吻合 / 章节正文阅读

第16章 第 16 章(1 / 2)

作品:《吻合

那晚之后,乔欢渐渐接纳了秦铭对自己生活的改造,敞开窗户掀开门帘,容许秦铭带着他打包整齐的世界偶尔走进来做客,并礼貌性地接受他对自我世界的指摘和点评,而不觉得被冒犯。

甚至,乔欢会善意地督促他,快些给出意见,即便很多时候乔欢不会采纳,但足够让秦铭欣慰的是,他的警惕性正因为自己,而日渐降低。

这一点,还是老皮误打误撞发现了,偷摸着询问乔欢,怎么耐得住性子和秦铭合住那么久的。

“怎么不能?”乔欢不解,放下手本往桌面一扣,笑着问:

“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这么难相处了?”

“不是你难相处,是我诧异,你竟能坚持这么久而不感到厌倦。”老皮撮一口手中的煎饼果子,解释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人家是越长大越稳重,越向往稳定,你呢,越长大越跳跃,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喜新厌旧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就奇怪秦铭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到现在还没见你从人家那儿搬出来,也没听你朝我抱怨。”

乔欢眨巴眨巴眼,心知他说的没错,自我检讨一番,半晌佯装严肃说:“可能是,秦铭太迁就我了。”

“迁就你?”老皮皱巴着脸,摇头说:“不过也好,有人陪着你,还是秦铭那样仔细的性格,我好歹不必天天担心你。”

乔欢笑笑,低下头,揉揉眼睛,突发奇想地问:“老皮,你觉得我会不会和秦铭就这么一辈子住下去?”

“你?”老皮瞪大眼睛歪头盯着他,半天吐出下句话:“和秦铭?”

“对啊,我和秦铭。”

“你不成家我理解,你这样的成家就是祸祸人家小姑娘,不过秦铭那么适合做丈夫的人,我觉得你不能将他占为己有啊,而且任谁瞧他,都一眼看得出,他是个传统守序的人,怎么可能违背世俗,陪你做个孤寡和尚,人家一定是会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啊。”

乔欢点点头,耷拉下眼皮,打了个哈欠,自嘲道:

“有时候我躺在床上闲得没事的时候就想,估计秦铭是那种,同对象快结婚了,才会通知我,说他要回老家快活了,再不能陪我耗下去的类型。不过这么想着,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不舒服。”

老皮笑眯眯从厨房里端出几盘小菜,趁着夜色稀疏,食客渐少,倒了两盅小酒,一饮而尽,咂咂嘴说:

“欢子,我就问你,你打算以后就这样一个人过了?”

“嗯,暂时这么打算的,等我博士毕业,可能要回去教书,走我妈给我铺的路,虽然我没兴趣,但你说我对什么感兴趣呢?对人对事,我都提不起兴致,对生对死,我也置之度外。

可能同秦铭待一起太久,你知道吗,对什么都淡淡的,有时不看路遭人指着鼻子骂,我都无所谓,照旧笑呵呵地朝前走。”

老皮听了大笑说:“你本就是这样嘛,倒是秦铭,他有时候,却比你有血性。”

要说这血性,乔欢自然是无法矢口否认的。

毕竟博四上学期,秦铭曾经为了乔欢,跟人打过一架。

乔欢走路不爱看路这事儿,基本身边人总会念叨提点他,连乔爸都经常在电话里骂他,说他天天晃着五百多度的眼睛,不看路,迟早出门被车撞死。

乔欢听了只觉得搞笑,时常提到嘴边戏谑似的重复给旁人当笑话听,每次走路时,却故意似的渴望有那么一天,如他所愿。

起码撞死还能赔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秦铭时而听他这样讲,听一次只觉得是玩笑,听得次数多了便觉得乔欢生而就有一种自毁倾向,心里只觉得难受,更屈服于那股难以压抑的责任感,执意每次走路,都要没收他的手机,过马路时必须牵着他的手。

乔欢刚开始认为是他矫情,堂堂男儿郎,竟然受制于人,被收手机忍就忍了,但竟然还要被牵手!

“老实说,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貌,秦铭,我看你那么老实一个人,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有我在,我就不允许你被车撞死。”

秦铭声音藏着怒气,彼有恨铁不成钢地架势,那股正气凛然的姿态,成功捏住了乔欢的后脖颈,便瞧他如同要被叼回猫窝的崽,乖巧地吞掉口水,再不敢反驳,只憨憨笑着讨好道: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给你牵,给你牵,来来来,大手拉小手,朋友一生一起走。”

“别跟我嬉皮笑脸,记住我的话,你要对自己负责,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对我负责。”

“对……对你负责什么啊?”

“对我负责你的生活。”

乔欢怔怔地盯着夜色中牵着自己横穿马路的秦铭,只觉得那个时候说出这样话的秦铭,像一计重锤,在他的城墙处凿开了一道口子,莫名其妙地,让自己红了脸。

可就是在那个月,乔欢却因为出车祸撞断了腿,肇事人是被热心市民举报的,虽然称不上逃逸,但那司机口口声声说是乔欢这贼小子不看路,转弯都不提前看一下有没有行车就冒冒失失从拐角蹿出来的,根本来不及刹车,就算来得及,那人在医院走廊大声呵斥道:

“今儿我撞不到他,明儿也迟早出门被人撞死!”

乔欢躺在床上看着被吊在天花板上,打着石膏的右腿,皱皱眉头,心想那话虽然刺耳难听,但却能让这死气沉沉的医院热闹一回,也不赖。

临床是个被钢筋穿过手臂的工地男孩,约莫二十出头,听了在外吵闹不休的男人,坏笑着歪头问乔欢:

“我靠,外面那疯子说得谁啊?”

“我啊,呐,腿给我撞折了。”

“我靠,他撞你还骂你,怎么这样?!”

乔欢撇撇嘴,摆摆手说:“医药费手术费,你算算,谁跟钱过不去啊?”

“吼,因为我失误,没拴紧绳子,掉下来被二层钢筋搞穿了,都是我头头给我花的钱嘞,人家也没怪我,都是心疼我,你这个司机真没品行!”

乔欢被那男孩义正言辞的模样逗笑了,半晌不闻走廊动静,只觉得奇怪,点点下巴,指挥那男孩说:“兄弟,帮我出去瞅瞅,那家伙怎么不出声了,不会跑了吧!”

“我靠!不着急,我给你看看,他敢跑,我让我整个工地的兄弟给你追回来!”

眼看那男孩窜下床,踢踏着拖鞋跑到门口,过了会大步跑回来,睁大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跺脚大笑说:“兄弟,有人帮你出头了!”

“啊!怎么回事?”

“我也没闹清,就看着有个人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有个小哥站在那,外面乱七八糟的都是护士,嚷着让他们要打出去打,要闹出去闹,不过没见一个人拉架,围了一堆看热闹的,看来那小哥也是看不下去,替你出头呢!”

乔欢听着愣了愣,反应过来忙问那小哥长什么模样。

“个子挺高,戴着眼镜,看着挺斯文的,没想到拳头挺硬,还会打架呢!”

“喔,那我知道是谁了,你能帮我把他叫进来吗,就说那司机费用全交齐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

工地男孩听了点点头,一溜烟跑出去,不到几分钟便把脸色苍白的秦铭连人带影子给劫了过来。

乔欢看他那模样,知道他正在气头,讨好着示弱,拍拍床榻,笑着说:“你来就来,打人干什么呀,瞧我这腿,还是第一次出车祸呢,你不打算在上面写点什么,给我也留个纪念啊!”

“……”秦铭张张嘴,愣是一个字没说出口,只觉得生气,却又控制着,不愿朝他吐露半丝坏情绪。

“哎呀,我没事,也不疼,就是得躺几个月,没事的,让人家走吧,估计花了不少钱,骂就骂呗,出出气就好了。”

“我不是在气他。”

秦铭立在门口,死盯着床上不把受伤当回事的乔欢,憋回去一声叹息,努力消化着腹腔内那一团烧得旺盛的火,冷静问他:

“医生,都嘱咐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

“护士说是你自己打120让救护车去接的你?”

“昂,我被撞了,但手机还管用。”

“说那司机死活不愿意来,是有几个目击者押着来得?”

“对啊,他埋怨我不看路,但……但监控里,的确是他车速太快,而且他也没鸣笛,不……不是我不看路哈。”

“他就这么一路上骂着过来的?”

“也不算吧,就是絮叨呗,这也算是倒霉事儿,多絮叨絮叨,晦气褪得快,你……你别纠缠这些了,我不想你因为这个生气啊。”

“嗯,我没事,我去问问护士你有什么忌口的,一会儿我会给你送饭来,想吃什么水果吗,还是有什么想吃的点心?”

乔欢见他倏然释放了周内气压,也紧随着轻轻呼出一口气,笑呵呵地说:“没有,你给我带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做的饭,我不挑剔的。”

秦铭为他打人这件事,说起来只觉得感激,可感谢的话说出来总是生分,刻意惦念又像蓄意谋杀一样,不纯粹的作派让人回忆起来,就像贼人重返旧地,心虚得很。

乔欢不喜欢亏欠别人,因为他怕还起来麻烦,更怕你来我往使距离消退,触碰到复杂的□□,会让整个平淡无奇的生活看起来非比寻常。

他更希望超越平淡的源头始于自己,而非被人牵在手心里,逃不出牢笼也展不开翅膀。

乔欢住院当晚,医院是静悄悄没有声响,像块掉入池塘的海绵,挤走空气的时候捂住了人的耳朵,只能听到细碎的,推车,玻璃晃动和碰撞,以及胶鞋摩擦一样憋闷的呼吸声。

临床的男孩下午一点左右便收拾好行李,被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接走了,乔欢努力听清他的方言,但还是得借助男孩的翻译,说是他姨家的大哥,还带来了两罐辣子,要留给乔欢出院了吃。

乔欢盯着床头柜上的两罐辣子,依稀能闻到瓶盖里跑出来的香气,砸吧砸吧嘴,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期间总听到护士经过门口,但却从未驻足走进来望一望。

这种躲在一块狭隘角落不被打扰却不至于落单恐慌的小窃喜,让乔欢找到了小时候逃离大部队,躲在树洞和卧室床柜里独自一人的安谧,但却逃不过肚子咕咕地叫嚷,想空口尝一尝湖南辣子,刚一拧开瓶盖,脑子里便传出来秦铭的音容,大声呵斥他:“你别给我作死!”

不禁吓得浑身一激灵,怯生生缩回手,拨通了秦铭的电话:

“喂?”

“……老秦……”

“怎么,是不是饿了?”

“嗯,我好饿啊,床头还有临床送给我的两罐辣子,太香了,香得我更饿了。”

“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