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某一天，你想喊她名字，想讨她开心，想抱抱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不在了，连同你心里，你脑子里的那一块，也消失不见了。

等到最后，你只记得你曾有过妈妈，她很爱你，但你却记不清她的脸了。”

李安蹙蹙鼻头，斜眼撇了他一眼，摇头说:

“我之前不知道人会无缘无故地离开，总以为人要死掉，就必须得生很重很重的病，比如被刀扎到内脏，被枪打穿脑瓜，要么就是得癌症，得白血病，得一些需要住很久很久医院都无法痊愈的病。

我没想到人还能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没有人告诉我，人可以选择死亡，好像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追求活着，追求希望，追求永生，他们都像死水里的鱼，大口大口地吸着氧气，渴望龙门，渴望变成神和仙，要么就是渴望变成有钱人。”

乔欢认真听他讲话，受不住他突然的停顿，轻声催促他:“然后呢？”

“然后？”李安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脖颈处，伸直腿，望向天空，失神地说:“我有一段时间里接受了这样的思想，认为人必须好好活着，这是自然馈赠的最大恩惠，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礼物，它赋予我生命，还是作为人的生命，比起猪牛羊蛇，我会识字，我会读书，我会穿五颜六色的衣服，搭配柔软光滑的皮鞋。活着开始成为我最骄傲的也是最理所应当的事，我从没想过死，但也丝毫不惧怕它，我那时候深信死亡绝不会挑选骄傲的小孩，因为他们足够勇敢去抵抗灾难，而那些不幸死去的人，都是因为有一枚软弱的灵魂。”

“但自从我妈走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乔欢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不知为何心里暗暗难过起来。

“大人们害怕死亡，是因为他们心软，而大人们选择死亡，不是他们软弱，也不是他们不再爱你了，是他们没法接受失去爱的自己，他们很内疚，他们觉得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