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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1 / 2)

作品:《吻合

《吻合》来源:

“我能有什么办法,乔欢。”郁思妻裹着睡衣外的一件大衣,她实在太冷了,她边哆嗦着,边用手拨弄着遮挡视线的刘海,可不知为什么那刘海总是一次又一次从耳后滑落,重新遮盖住她的视线:“我没钱了。”

“就因为这个?”乔欢大叫着,一直没能走进那个小区。一是警卫坚守岗位,绝不让形迹可疑的人物,在凌晨三点,悄然溜进这所戒备森严的高档社区。其中正进行着他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富贵生活,同样也经历着绝非他一个掌管“进出”按钮的脑袋,就能解决的荒唐和麻烦。保护这些有钱人,让他倍感荣幸。

警卫先是拉开窗户,上下打量着隔着栏杆说话的两人,他先是用愤怒的吼叫责问乔欢是做什么的,补足一句“送外卖的不准进来”。

乔欢摆摆手,老老实实提起那袋烧卖,说是买给自己吃的。

那警卫冷眼怒视着他,好像因为乔欢的态度太过友善,无法掀起一场彰显他“恪尽职守”的新闻事件而感到郁闷,尔后用稍微和缓一些的语气问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的郁思妻,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有没有门禁卡。

郁思妻即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不停地和那撮刘海较劲儿,仿佛是竭尽全力向这个世界小孩证明自己的病态。尤其是她那张失去色彩,僵硬皱缩的脸庞,十分瘆人。

这时有轿车从小区内驶出来,大开的远光灯,先是照在郁思妻的一头乱发,像烘焙炒锅里的一声“啪”,将她的身体哗然吞噬,只留下一颗黄灿灿的爆米花,在风里凌乱的摇摆。之后打在警卫室屋顶上的蓝红铁徽里,光圈轻巧地转了几圈,将光折射到乔欢锁紧眉头的脸上,他闭起眼睛,像苦不堪言的西西弗斯,慌忙转头躲避。

“能帮忙开一下吗?”郁思妻抬起头,向警卫祈求。

“让他进来吗,就算有人领,也得在我这登记才行。”警卫探出半个身子,向乔欢招手示意,让他过来签名。

“不是,是放我出去。”

“现在吗,现在半夜三点啊,你一个姑娘能行吗?”警卫说话时总是鼓着腮帮,就像出生前,母亲在他的口腔里安装了安全气囊,生怕他因为和别人闹口角而车祸身亡。

“没事的,他是我朋友。”郁思妻走上前来,努力和乔欢对上视线。

“可要小心呐,在这样的夜里,别说朋友了,连阿猫阿狗都得提防。”那警卫将茶杯从身前挪开,犀利地扫视着乔欢的脸,像人体扫描仪似的,想透过他这张皮囊,看穿他的本质到底是不是杀人狂。

等到郁思妻快步走过机器,乔欢压低声音感叹一句:“这儿的警卫可真够凶啊。”

“可能是太晚的缘故,他平时很有礼貌,也总是朝我微笑。”郁思妻为警卫方才的言行开脱,但却又觉得实在没必要。就照他刚刚看向自己时,眼底流露的那股疑惑和陌生,郁思妻都能断定,警卫对她丝毫没有印象。

这样想着,她不禁叹了一口气,反问乔欢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我反应激烈!?天啊,你是在故意逗我笑吗,我反应激烈!?你这句话是在骂我呢,还是在讽刺你自己呢,你最好心里都清楚。”

“什么意思?你当我在开玩笑,你当我像你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吗!我就算不是个按部就班一板一眼的人,但也绝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种自私任性,说放弃就放弃的人,绝不是!”郁思妻用尽全力朝他反驳着,大衣因为她剧烈的颤抖而散在一侧,她的刘海全部蒙在脸上,在乔欢看来,就像有扇门帘,遮住了他回忆里的郁思妻。

“就只是因为没有钱?”乔欢很难过,他本来以为郁思妻就是那个肯与自己共同对抗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逆流勇士,是即使住在垃圾场,臭水沟都能因为一抬头便看到星星而满心欢喜的社会弃儿。不屈服任何强权,足够潇洒,也足够干净利落,说走就能走。

“对,就是因为我需要钱。”

“我可以借给你,你要多少?”乔欢边说边掏着口袋,掏出手机说他还剩多少多少生活费,还说最近晚上睡不着,去二十四小时书店兼职,即看了书,又赚了一些零花钱,还学会了给咖啡拉最简单的叶子花,说如果要换琴,租练习室,无论多少,他总有办法帮她凑齐。

“不是,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些钱,我不要你的钱。我需要工作,需要上班打卡下班打卡一年三百六五天只有七八天假期的那种工作,懂吗,那种忙得晕头转向让我丝毫感受不到岁月流失的工作,我需要工作。我需要脚踏实地去做些真真正正能看到,能摸到的东西,而不是永远精卫填海一样,多少年都做无用功。”

“你才做了多久,你怎么就知道是无用功啊。思妻,你听我说,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们可以搬到一起,有我在,你就不会再觉得孤立无援,好像全天下就你还在追求梦想似的。你的朋友们呢,那些乐手,那些乐队,瞧瞧他们,他们又有几个钱呢,大家还不是照样苦中作乐嘛?”

乔欢兴奋地拉起她的手,笑着说:“精卫填海怎么了,她可是为了梦想努力了一生啊,她都不后悔,你又替她惋惜什么呢?再说了,你怎么不去想愚公移山呢,怎么不想水滴石穿呢,就算夸父最后没追到太阳,他也倒成了万里河川,滋养了无数生命的一生啊。”

“要我怎么说呢,乔欢。”郁思妻苦笑着,她的嘴唇干瘪成两条细长的蠕虫,将她的千言万语一股脑一股脑地卷进去,吐出来,只发出几声单调的感叹,然后是大片大片的沉默,让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其实很多东西,放弃掉比永远攥紧更有力量。”

说这话的郁思妻,像极了李安,那一瞬仿佛他们“长大了”,稍提一只脚,就能轻松迈过乔欢这道坎儿,甚至用那样怜爱又厌倦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刮蹭着乔欢水灵灵的脸蛋儿,不做任何解释,也不要求他理解。

“怎么说呢。”郁思妻不断重复着,把手从乔欢手里拽出来,不停地梳理着凌乱的刘海,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交谈的那个大风天的傍晚。乔欢像个没脑子的怪胎问她的妈妈是不是去世了,说得那么一本正经,那么虔诚悲伤,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从长长的楼梯上滚下去,作揖叩拜,为所有的亡灵祭奠他的眼泪。

而现在,郁思妻用那双依旧雾蒙蒙的大眼睛,忍不住笑着说:“怎么说呢,我突然想通了,好像是这样,成为平庸的普罗大众,也可以过得很好。”

“囚犯都是这样,就连大小便,他们都只在自己的时间点才会有感觉。”乔欢咂咂嘴,露出那种自负又心虚的表情,无论这声音还是这表情,都让郁思妻觉得难堪,她只好重新裹紧大衣,跟在他身后,不再生气,也不再觉得满肚子委屈。

“其实我也没多喜欢唱歌,之前那样,只是因为交了个搞乐队的女朋友而已啊,你忘了,是她非要我去试试看的。”

郁思妻见他迟迟不回答,又赶忙说:“其实现在也是,因为总在小酒吧里唱歌,交往的人都不比学校。说起来,我真的喜欢唱,我也希望有人认真听完我的歌,发自内心说他很感动的那些瞬间,我喜欢看到人们因为我笑,因为我哭,看到他们鼓掌,感受光永远打在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