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买完药回到胭脂巷的时候，天色已经不大好了，分明早上还艳阳高照的天气，如今却乌云密布，夹带着雷声滚滚，看得人有几分心惊。

现不过申时，天就暗下来了。

明霜出门的时候并未带伞，未免被淋成落汤鸡，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走到胭脂巷口的时候，却遇到了平日里的泼皮刘三。他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老早就垂涎于明霜的美色，平日里遇到明霜，那双眼睛就跟长在明霜身上一般，如同一条毒蛇，黏黏腻腻，令人恶心。

此时见了明霜，忍不住凑上来说道：“这不是明小娘子吗？听说你阿娘病得快要死了，你无依无靠的，不如跟了我？好歹有个家不是？”

刘三一口黄牙，笑起来的时候浪荡猥琐。

明霜心中厌恶，听到刘三说起她阿娘的病，清亮的眸中闪过一抹郁色，正欲开口之时，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正是平日里对她颇多关照的黄婶。

黄婶一见刘三，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呸了声：“呸，好你个刘三，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什么德性，就你也配得上明霜？”

刘三被骂得摸了摸鼻子，悻悻道：“黄婶，瞧你这话说的，我刘三再不好，那好歹也有爹有娘，我娘还是个正经人家的，明霜她娘不过就是个……”

话还未说完，黄婶便骂道：“你这泼皮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滚，是不是想要我让人把你抓起来！”

刘三上回才因为偷女子的衣裳被抓起来在牢里关过，牢里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他听了黄婶的话，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了。

只不过走之前那黏腻的目光落在明霜的身上，见明霜看过来，又浪荡地笑起来。

明霜的阿娘曾是明月楼的花魁，尽管阿娘当时卖艺不卖身，可在某些人眼中，依旧是不正经的人。

而黄婶之所以不这样认为，是因为当年的她得到过明霜的阿娘舒氏的帮助。当年舒氏还在明月楼当花魁的时候，黄婶的儿子染了重病，家中又拿不出治病的钱。走投无路的黄婶打算卖身为儿子治病，多亏遇上了舒氏，替她给了治病钱。

黄婶当即下跪道当牛做马万死不辞，但舒氏却不要她偿还。

直到后来舒氏遇难，黄婶得知后赶紧将她们母女接了过来。

黄婶叹了口气：“别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你阿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她的病定会好起来的，等入了夏天气暖和了，就会好起来了。”

“是呢，我也是这样想的。”明霜道。

似乎对那人的无礼并未放在心上，面上仍带着笑意，只有眸中那抹郁色能反应出她的真实情绪。

明霜生得貌美，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温柔可人，黄婶看得欢喜。还曾想过让她儿子娶明霜为妻，只不过县太爷重视她儿子，去年将其升为捕头，还想将女儿嫁给他，黄婶这才歇了让明霜做儿媳妇的心思。

二人又说了两句别的，明霜便辞别黄婶归家去了，走的时候，黄婶还送了条鲜活的鲫鱼给明霜，道是炖汤喝正好给舒氏补补身子，明霜连连道谢。

明霜和阿娘住在胭脂巷深处的一间小房子里，房子的位置不太好，平日里太阳晒不到，总是潮腻腻的。

尤其是在春雨连绵之时，屋里潮得像是生了霉。

不过于明霜而言，她和阿娘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很好了。更别说，黄婶将房子借给她们住，并未收取半分租金。

她在这儿生活了十来年，只要有阿娘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只可惜阿娘自从三年前生了病后，一直就不大好。

想到这儿，明霜两道纤细的柳叶眉紧皱，脸上带了愁容，在打开院门的那一刻，换了脸色，拎着药包朝屋内喊道：“阿娘，我回来了——”

屋内回应她的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明霜推开门走进去，一股发涩的药味扑鼻而来，房子虽小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舒氏躺在床上，形容消瘦、面色苍白如纸，尽管如此，也不难看出她是个美人，只不过是个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