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垣点了一根烟，从夜深待到天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就像曾经无数次他在外面待的夜一样。

黑暗过后，永远都会有黎明。

曾经厌倦过这个世界的周而复始，但偶尔，极少数的时候，也会庆幸。因为白天，让一切的黑夜，都有了重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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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约小孩出来谈一谈。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想约谈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垣哥！”岳昇从长桌那边的高脚凳上跳下来，凑到他面前来，“好久不见，想没想我？”

小孩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许久不见好像长得更可爱了。不，是更好看了。换了一件新衣服，短袖套v字领薄毛衫，清清爽爽的，像个学生样。不，本来也是学生。

姜垣叼着没点燃的烟，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会儿，狠狠按着他的头揉了一把：“你还记得我呀？！！”

岳昇捂着被弄乱的发型，委委屈屈地道：“我不是最近忙吗？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们玩了，还带了我同学。柯姐上上次不说想了解长笛吗。我同学就是吹长笛的，虽然可能…………不太专业。”

徐放大概知道岳昇虽然后面的停顿是什么，他挠着脑袋，嘿嘿笑了一下：“垣哥好，柯姐好！”

两个小孩穿着一样的衣服。姜垣反应过来了：“这是你们校服？”

“不，这是我们班服。”徐放说。

“这班服挺好看的呀。——你们坐。随便吃点东西。”柯杨招呼道。

工作室有个专门的零食区，被柯杨和两个小助理精心打理过了。彩色的七层嵌式墙柜上是各式各样的零食，外国进口的饼干果干坚果，疆地的牛肉干，内蒙的奶条奶豆，应有尽有。茶几上还有两水果盘的糖。

“哇。垣哥你们改行做零食铺了吗？”岳昇自己也好久没来了，没想到这里改成了这样。

姜垣看向柯杨，眼神揶揄。柯杨得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充电铺！你看，五彩斑斓的，是不是看着就很开心？这样才有精力去做事儿！！”

姜垣从柜子上拿了一袋儿包装好的奶酪条出来，拆开一个封口，递给他们：“你们可以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姜垣的奶酪条是递给靠近他的岳昇的。

岳昇接零食袋儿的手缓了大概两三秒，不多不少的时间，但徐放发现了点异样，因为持续时间太短，也不好说明什么。

岳昇很快就笑着把那袋奶酪条接了过去，递给了徐放。

“嗯，是挺好吃，就是有一点甜，像奶糖一样，岳神应该喜欢吃吧。”徐放说着，伸手就给岳昇投喂了一个。

岳昇叼着那根奶条没吞，嘴巴动了动，有些嫌弃地道：“你洗手了吗？”

“洗了，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洗了。”徐放道，“天才你洁癖还是这么严重。”

他们在这闹，姜垣转过头去办公桌上工作了。

岳昇顺着他的视线一直跟着，眼神暗了暗。

徐放也不闹了，他看着岳昇，若有所思。早在岳昇让他陪他一起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岳昇虽然被叫做岳神，外界称他“五中的那个天才”，可那些耀眼的成绩，除却天赋，也是岳昇一分一分的勤奋拼来的。他从来不曾分心去做什么别的事情。

可这一次，岳昇居然让他陪他出来见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他这么上心？

结合他上次问的那些话，徐放在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

柯杨姐的话，未免年龄稍大了点？看上去有二十三四，得差了五六岁。

怪不得岳昇那么为难了。

徐放在心里暗搓搓地计划着，想着怎么才能帮帮为难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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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结束下班要晚上八点多了。中间徐放他们自己出去吃了个饭，回来的时候只有岳昇一个人。

“放哥呢？”柯杨坐在沙发上问。今天他们俩在一起，从长笛讨论到电竞，一见如故，相识恨晚。她和她弟都没这么能聊。

“他有事儿先回家了，让我给你们说一声。”岳昇道。

“小升升回来，等江老师？”有一个女助理探过头来，笑咧咧地打趣。做漫画的人，哪个亚文化圈子没接触过，尤其是本身就跟漫画有许多粘连的腐圈。

岳昇好看的长相，还有他们家老师的冷酷帅气，已经让他们在私底下磕了好久的cp了。

漫画界隐形大神和青涩的天才高中生，多上头的cp！而且每次江老师下班都会送岳昇回家，两人几乎做到了形影不离！！

几个小助理已经被自己私下脑补的绝美爱情甜哭了。这段时间两个人没有联系，也被他们脑补出一堆吵架又和好的戏码。你看，今天小天才不就来了吗！！！

女助手小姐姐笑得贼兮兮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岳昇只好生涩地笑了笑：“对呀。”

从他们放学过来到这边结束，大概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岳昇可以把作业还有自己的练习题目写完，然后回到家再练琴，一点都不耽搁什么。

姜垣正在和平京，盛华他们对着电脑讨论，很专注。他工作的时候，偶尔也是戴着眼镜的。

姜垣五官长得很立体，鼻梁很挺，眉宇斜飞。但他平时不怎么注重穿着打扮，颜值至少被减了三分，看着就是普通偏帅。

岳昇作业已经做完了，在脑子里练习着曲谱，指位和运弓，视线则朝姜垣那边飘过去。

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不见。一直毛毛躁躁的心，终于在看到那人的时候，温顺了下来。像只炸毛的猫咪被捋顺了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用毛茸茸的脸颊蹭蹭投喂的那只手，以示亲近。

但是与此同时，另一种忐忑也起来了，以至于在那人靠近的时候，会有一种类似过敏的反应。

很矛盾，也很新鲜。

岳昇觉得自己做出来见他的决定是对的。至少心里那种不安的躁动平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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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京他们讨论顺畅接下来的情节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姜垣摘了眼镜，揉揉鼻梁，才看到岳昇还在沙发上坐着。

“怎么还没回去？”他走过去问他。

一个助理笑着抢答：“岳昇在等江老师你呢！”

“是吗？”姜垣挑眉笑了笑，看向小孩。

这道视线似乎有些耐人寻味，岳昇眼睛闪了两闪。

“那我们走吧。”姜垣不打算揶揄小孩了，他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按了按少年的脑袋，把他带起来，瞥眼看到茶几上空了的奶酪条零食袋，“吃完了？喜欢吃这个吗？”

岳昇道：“还行。”其实是很喜欢。

“我有个朋友在内蒙，可以让他再寄过来一些。”姜垣说。这种奶酪条网上没有卖的，只有当地买的到。

岳昇笑：“那谢谢垣哥了。”

两人顺着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岳昇忽然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己。同等环境下，他又紧张了起来。

“最近都在做什么？”姜垣开口问道。

“练琴，练习合奏曲，准备小考。”岳昇说。

“考完了吗？”

“还没，大后天考。”岳昇说。

姜垣道：“那你还有时间过来浪？”

“考前换换状态。”

“那你换好了吗？”姜垣笑道。

“还没，”岳昇说，“还差一点。”

这句话对于各自暗怀心事的两人来说，意有所指的意味太强了。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垣哥，那天………”岳昇觉得自己必须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给个解释，不然心里一直会闹得慌。

这种情情绪下，他根本没法好好和这个人相处，只有说出来，才有把关系恢复到从前的可能，”我闹着玩好像有点过了，对不起。”

“那天你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怎么记挂这么久？”姜垣脸上的笑容不变。

“啊？………”岳昇有点懵，像是被一块板砖拍中脑袋，晕头转向了一会儿，“啊，对呀……我就是怕你会介意。”

“想什么呢？我不会介意的，你不会还因为这个影响学习了吧？———小笨蛋。”姜垣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笑，嘴角的弧度特别招人眼。

岳昇：“…………”

四平八稳做不到了，五味杂陈的缸打翻了，快速地把整颗心浸了个遍。

岳昇又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一种情感，叫做恼羞成怒。

“你怎么了？”

岳昇把头偏向车窗一边，委委屈屈忍着泪：“你还欠我一顿饭！”

“啊……？”姜垣懵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一顿饭？”

“你就是欠我一顿饭！考前请我，当给我补充心情了！”

考前也就是这两天了。

“小祖宗，你也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得工作，饶了我呗？”姜垣弱声弱气商商量量地问。

“就明天晚上！我听柯姐说了，你们明天晚上放假！！”

不蹭掉他一层皮儿，他就不叫岳昇！

姜垣这下听出来了，岳昇声音里都有哭腔。

他诧异地伸过手，把小孩的脸掰过来，看到了满脸的泪水，他被吓到了：“你怎么了？”

“我………”小孩看到他，眼睛红得更狠了，拽着他的衣袖，狠狠擦了一把泪。

姜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