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晟微微颌首,迈出院门继续朝着扶春院而去,高德也缓下步子,扶着腰间佩剑,紧随身侧。

“校场这几日可有事?”

“无事,将军放心。”

时晟没再言语,几日奔波,他确实也有些累了,微眯着眼,缓缓前行,手下还不忘轻抚着小呼呼毛茸茸的小脑瓜。

一时间,斑驳的树荫小路上,只有两人细微的踏步声,风过沙沙,连鸟鸣不曾听到。

高德沉默地跟到了院门,这才住脚从怀里摸出一封带着体温的枯草色信封,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琉雀公主让属下留给将军的。”

漆黑的墨瞳瞟了一眼封面那蚂蚁爬似的丑字,面无表情道:“先放我房里吧。”

“是。”

侍卫已打开了扶春院院门,无需踏入便能望到撒了满院的艳阳。

迈步跨进月牙门,时晟又顿住了,回身伸过手。

“给我。”

高德正往怀中塞,又拽了出来,双手递给时晟。

时晟捏着信封微一摆手,示意他离开,这才再度迈步入了小院。

喜儿正在自个儿房中做女工,一见他来,赶紧起身行礼,时晟也不理会,径直去了主厢房,迈腿进内室时,却迟疑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坐在外室主位。

打开信封,抽出那信抖开,他依然摊着掌心窝着小呼呼,拇指曲着,不时抚一下它毛茸茸的小胸脯。

那信不长,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只有寥寥数语。

【将军可还记得那一碗药?

无论再苦,只一颗糖便能唇齿留甜。

耶律越,便是那一颗糖,一颗无论裹了多厚的黄莲,吃到内里,依然甜香如蜜的糖。

将军可知,我也曾错把将军当做糖,只可惜穷极一生才明白,将军是药,一碗铺了薄薄一层海棠花的穿肠毒药,苦我一生,毒我两世。

将军曾问我,可相信前世今生?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又知哪个是前世,哪个又是今生?

我的前世是将军的今生,我的今生亦是将军的今生。

前世我只盼,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今生我却盼,将军今生,再无我的来世。】

午后,寂静无声,厢房之中,只有小呼呼摊开小胸脯呼呼大睡,像个小人儿似的偶尔翻个身,发出细微的翅羽摩擦响。

艳阳透过纸窗无声斜落,斑驳在光洁的青石地面儿,斜光之中,微尘浮浮沉沉,缓了时光,春退未退,夏至未至,静好安详。

时晟端坐在暖光之外,暗影深处,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眨也不眨,死死盯着那一行早已刻入心扉的字。

【若有来世,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