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扎营,她跪在耶律越身侧,在莫非的帮助下,帮他擦掉脸上血污,为他绾发更衣,至始至终她都没能看清他的面容,泪打湿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无论她如何拼命睁眼,都是模糊一片,灰白的布袍之上,溅着她的泪痕点点。

刚收拾妥当,时晟端了鸡汤给她,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接了过来。

即便再不想喝,为了孩子也得喝。

灌药似的,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碗底的鸡肉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胃里一阵阵翻腾。

时晟没有勉强,陪她坐了会儿,刚要起身离开,她喊住了他。

“还有一事。”

时晟回身,“你说。”

“可否让赵元过来陪守?”

“为何?”

“这是震慑鬼差的,为了耶律越九泉之下不受欺辱,这也是我故乡的习俗。”

她知道时晟不会轻易答应,毕竟赵元是耶律越身侧最得力的助手,且武艺高强,万一跑了……

“好。”

欸?

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余小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时晟已经吩咐高德去押了赵元过来,只是依然绑着他的手脚,待他跪好之后,还着莫非点了他的定身穴。

这还真是双重保险。

赵元始终面无表情,看都不曾看她,只垂眸望着自家爷。

余小晚随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耶律越无声无息地躺着,粗袍布履,面白唇青,尸体已僵硬,手臂依然保持着被关在囚车的样子半举着,顺不下来。

即便再不想承认,耶律越死了,真的死了……

若是旁人死了一天一夜的尸首,她必然会吓得退避三舍吧,可他是耶律越,莫说只是泛青了僵硬了,即便变成腐肉枯骨,在她眼中,他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她侧身躺下,紧紧贴在他身侧,不管赵元还在看着,揽住他曾经柔韧的腰,轻吻了下他苍白的侧脸,噙着眼泪闭上眼。

晨之啊……

对不起……

你与孩子……

我……选你……

……

寅时将至,帐篷外只剩北风呼啸,烈风之下不能生火,篝火早已扑灭,只有防风火把还燃着,哨兵坚守岗位。

莫非靠坐在帐篷门口,闭眼歇息,她缓缓起身,轻唤了他一声,莫非立时睁眼,起身过来。

如豆油灯昏黄不清,跳动着人影恍在帐布之上。

她指了指赵元,“帮他解了穴吧。”

莫非一怔,“为何?”

“这是守夜,不是上刑,这般跪着便是逼迫,耶律越泉下有知,必然也不会安心,再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先解了他的穴,他绑着手脚,又有你看着,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