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听到这话，心情很复杂。

他是皇子，百姓都是他家的子民，理应顾他们周全，冷璃说的话就是在打他的脸，但他却没办法反驳。

虽然他也心有不忍，甚至如果他在京城知道有流民聚集在城外，一定会去找父皇，劝父皇安置流民、开窗放粮。反正他不是皇帝，这些事也不用他去做，他直接劝父皇开城门让流民进京也是说得出来的。

但如果他已经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呢？肯定不行！

一直以来，他都是想为百姓做点事的，现在发现，他其实很卑劣。

他没法反驳冷璃哪怕一点点，只能说：“好吧，反正我跟着你。”

*

冷璃向余有财提出了告辞。

余有财自然不舍，极力挽留。

先不说冷璃是他的救命恩人，本就该奉为座上宾、竭力报答。另外他也看得出怀瑾出身富贵，万一是个大人物，也值得结交。只是他猜不到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要说冷璃是怀瑾的打手，但偏偏两人之间又是以冷璃为主。

不过冷璃非要走，他也没有办法，再想想她杀人不眨眼的模样，觉得不同路也好。

他让管事给冷璃送了一包银子过去。

冷璃推辞：“银子我用不着，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和两身破衣裳就是。”

管事一听，觉得这要求也太怪异了，去回禀余有财。

余有财又去找冷璃，劝道：“恩人，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些盘缠方便些。”

冷璃说：“我的确用不着，你不用过意不去，按我说的准备就行了。”

余有财犹豫了一下，只能答应。但他良心难安，也的确不放心她身无分文，除了她说的，还多准备了一些怀瑾用的药，而且担心路上不方便煎服，还做成了药丸；又想着天冷了，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两身冬衣，甚至为他们雇了一辆马车。

冷璃十分无奈，马车退了，别的不好再和他拉扯，只能收下。

因为第二天就要走，冷璃好好梳洗了一番，毕竟路上做这事不方便。

洗完，她一边晾头发，一边听隔壁的动静。

在这里住了一阵，她知道隔壁是没人住的，每天都有些猴儿一样的孩子钻狗洞进去玩。

等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起身走出房间，翻到围墙上，见隔壁院子里趴着几个五六岁的孩童，正在掏蚂蚁窝。

冷璃从墙上跳下去。

“呀！”有人面朝这方，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谁啊！怎、怎么在这里？！”个头最大的那个孩子叫道。

“别怕。”冷璃柔声道，“我是仙女，天上飞下来的。”

她头发刚晾干，还没来得及梳，柔顺地披在肩上，看起来仙气飘飘，加上人长得漂亮，说是仙女，小孩子还真信了，都傻眼的望着她。

冷璃蹲下来，笑眯眯地说：“我教你们玩一个天界的游戏。”

*

清晨，冷璃和怀瑾一人提一个包袱离开。

余有财是打算送他们的，结果等他起床，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冷璃和怀瑾是穿着原先的衣服走的，出城后找地方换上了破烂衣裳，接下来又是一段时日的餐风露宿，到了下一座城。

流民不让进城，冷璃再次拿出路引。

至于两人穿得破烂？这倒不是破绽。穷苦人家太多了，普通百姓也很多穿得破烂的，特别是住在城外的百姓；赶远路的就更穿得破了，不然不是等着被抢吗？

进城后，她去当铺把换下来的好衣服和余有财送的冬衣都死当了。

她说要烂衣裳，余有财倒真准备了两身烂的，但他却没多想，她为什么指明要烂衣裳，给她准备的冬衣都是崭新的，这可穿不出去。

冷璃拿着当衣服的钱，准备需要冬衣的时候，再找当铺买。现在用不着，一直带在身边太麻烦了，前几天遇到一群流民，有人见她包袱鼓，还想来抢。

离开当铺，冷璃看到一群孩子在前方空地上做游戏——

几个孩子围成一圈蹲坐着，一个孩子拿了个脑袋大小的草环绕着他们跑，一边跑一边念：

“天之青，落于山，若绿冠。”

“天之冠？山之冠？”

“莫若君之冠。”——他将草环戴到了一个孩子头上，然后拔腿就跑。

那个孩子起身去追，没追上，而他跑了一圈，跑到那个孩子原先的位置蹲下了。

被戴了草环的孩子只能重复他的动作，嘴里念着歌谣，去寻找下一个孩子给对方戴草环。

怀瑾隐约想起，之前在建州城的时候，好像听到过这歌谣，当时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童谣，没想到是个游戏，说：“这游戏挺有趣的，京城也有吗？”

他一个大皇子，自然不去街头巷尾，所以并不知道京城的孩子流行什么游戏、唱什么童谣。

冷璃轻笑：“大概吧。”

传得很快嘛。

与此同时，京城。

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秦翊将一把铜板分给几名小乞丐：“去吧。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记得！”为首的小乞丐说，“是从外地来的流民那里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