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翎坐在铜镜前,褪去珠翠,散了发髻,露出里面藏着的花白的头发;周慕云握着篦子,细细地为她篦着头发。

“今儿都累一天了。”周哲翎拍了拍周慕云忙活着的手,“你也歇着去罢。”

“太医说了——”周慕云手上的动作稍驻,“夜里多篦篦头发,能好睡。”

“你是个好孩子。”周哲翎偏头瞧着周慕云,“可惜太医无能,这法子也不顶大用。”

周慕云垂了垂眸子,“姑母忧思甚重,不利安寝。”

“那你说说——”周哲翎牵着周慕云的手,将人引到自己身侧坐下,“哀家为何夜不能寐。”

周慕云乖顺的坐下,垂着脑袋,“陛下年幼,姑母忧思殇宁社稷。”

“年幼?”周哲翎点了点头,语气里却不置可否,“皇帝十七了。”

李遇十七了,所以她才睡不着。

“陛下孝悌,很是尊重姑母。”周慕云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滴水不漏,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是吗,何以见得?”周哲翎的眼皮无力地低垂着,显示出她的衰老与疲惫,言语里的气势却不容置疑,“先帝在时,也曾看着孝悌有礼。”

“先帝是在母妃身边长大的,或许与姑母并不亲近——”周慕云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失言。

李遇虽然没有母亲,但与周哲翎也实在算不上亲近。

周慕云话锋一转,“慕云上次替姑母传话时,陛下并无异议。”

上一次的传话,白鸥出现的那一晚,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旁人或许不知,但这延年殿内的姑侄俩却是心照不宣。

周哲翎掌控者广明宫的一切,禁卫前去护驾之前,信儿都是先报到延年殿,等着延年殿发话才敢有动作。周慕云几乎是和禁卫前后脚往广明宫去,截住了李遇的皇命。

周哲翎当然不知道白鸥是谁,她也不在乎。

她要的是李遇的态度。

要一个皇帝接受一个“刺客”堂而皇之的留在自己身边,这样要求显得荒唐、欺人太甚;周哲翎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李遇表现出他对自己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