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天没有下雨了,夏日酷热,就连竹林里的泥地都干透了,落叶和枯枝嵌进泥里也一道干透,隔着靴底都能膈得人脚心疼。

白鸥一脚深一脚浅地接近吊床的附近,终于听到了那个小声又压抑地啜泣。

他掏出袖袋中的火折子点燃,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李遇背靠着固定吊床的石柱坐着,死死地捂住嘴里传出的哭声。

他发现头顶的火光抬眸望去,和白鸥在无边的沉默中对视。

一个的眼神里充满了痛心与怜惜,一个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惊惧,在这一刻共同交回成两汪并行的清泪。

白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有落泪的一天。

他看着李遇那一头柔软的墨发现下在火折子微弱的火光里凌乱而枯萎,看着李遇那件单薄的寝衣前襟浸满了泪水。

他看着李遇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哭出声音,在那张冷白的小脸上留下了指印;也看着那双柔情无限的漂亮大眼睛里,已经干涸了所有美好的情绪。

他看着李遇的身子突然动了动。

赤/裸在外的双足蜷起脚趾,努力地想把自己往袍摆下面藏。

白鸥的心在这一刻碎得彻底。

方才那条小路,连他厚实的靴底都挡不住膈得脚疼,李遇就是这么赤着双脚走过来的。

那对白皙的双足挂在他肩头时,经常被他使坏地攥住。

可现在却布满了泥垢灰尘,和被枯枝落叶划破的伤口。

那双可怜的脚丫缩道袍边,血迹就染到了袍摆上——

李遇到现在都还在流血。

他的眼中浸满了潮湿的泪水,眼神是那么绝望和无助;在这片没有声音和光亮的竹林里,像极了密林里一只重伤垂死的小鹿。

白鸥的喉头被一万种心疼堵住,他一手执着火折子,一手伸出,躬下身去想要将人扶起来。

“不要!”

方才还捂着嘴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的少年忽然大声地惊呼,那呼喊像是垂死幼兽最后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