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正文完(1 / 2)

作品:《重生摄政王的心尖宠

幼主

屋内安静刹那,容裔没料到是这种闲事,下意识看向云裳。

云裳“哦”地声,去水盆中洗去指甲上的赭彩,似笑非笑:“王爷但去见她就是,何必看我脸色。”

“……”容裔踱过去,随手将她散在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低头看她,“如今不得了,这么会撒娇了。”

他心中实是欢喜的,不久之前,云裳见到他还是疏远防备的样子,与她想处愈久,越发现她藏在骨子里的慧黠,小姑娘脾气上来时,还能有幸领略那丝丝缕缕恃宠生娇的小妩媚。

容裔喜欢她跟他闹,不要似前世呆呆的受困隅,也不要似从前冷冰冰的疏离于他。

只要华云裳活泼自在,他愿意将心都掏给她捏着玩儿。

“谁撒娇呢。”云裳轻俏地眨动眼皮,觉得此人想太多,以为谁都同他样无事就瞎吃味。

她与晏落簪没有私底的过节,南北辩礼是君子之争,云裳输得心服。她晓得身为个女子,要能做到书院祭酒的位置有多不易,所以对郁陶君甚至是有些佩服的。

晏落簪此时来找容裔,无非是为了谢璞求情,这也与云裳心思不谋而合,便收起促狭的嘴脸,催容裔去见客。

谁知容裔看了她两眼,直接将那双纤纤玉手从水里捞出来,扯过巾帕擦了两擦,拖着她手出门。

“做什么,我尚未换衣裳,头发也没梳呢!”

晏落簪在王府门外等候半晌,见管事出来请她入府,心神微定,心想容裔到底是要看无涯书院颜面的。

晏落簪抬手整了整髻上玉钗,路随着管事入二门厅厦,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华云裳。

更没想到她的手明晃晃被容裔牵在手里。

晏落簪看着眼前的两人,股难堪在胸臆间鼓荡。

尤其是她今日登门之前特意换著裙装,妆点胭脂,可此时在穿着家常素衣、妆发不饰的华云裳面前,活似个笑话。

她从来不屑于取悦于男人,因为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除非那个男人是容裔。

从当年他亲自拟定她的封号,她南下入京,从他手中接过册封牒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不同的。

那年容裔还是个冷清的少年,颀长的身姿与玄青蟒袍相配,已有令人生畏的隐威。他的手指是冰冷的,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可就是这样个从头冷到尾的人,在她的心里埋下颗火种。

而此刻的容裔眼中带笑,像被春风融化的积年寒冰,再找不到当年那个孤踯少年的影子。

连身上那件缟白的衣衫,也与华云裳极为相衬。

晏落簪眼底黯淡,忽然觉得脸上这层让她不习惯的胭脂像是戏里丑角的面具。

“坐。女君今日来拜访有何事?”容裔随口问。

云裳手在人家手里,不得已随容裔隔几而坐。

她在人前露面时向来要求精致的,从没有衣冠不整便出来见客过,心里真有些着恼,暗道容裔这些想出是出的毛病若不改改,她再也不要理他。

被外人眼睁睁看着,云裳赧然将手向外抽了几下,都没抽动,还险些碰落茶盏,发出锵然声。

容裔眼疾手快稳住杯托,玩笑似瞟她眼。

晏落簪余光看见二人的动作,更觉胸间堵的片无名火无从发泄,敛睫施礼道:

“郁陶今日前来,想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过谢师弟。若王爷恩准,我即刻带他回洛北去,此生再不令他入京步。”

云裳闻言眉心微动,容裔始才看向来客,不轻不重道:“女君这么有把握,能将雄鹰关进笼中?谢幼玉是什么人本王清楚得很,女君与他同门场,难道看不出来?”

晏落簪默道:“这是家师的意思。幼玉才高,是接掌无涯书院的不二人选,蹉跎囹圄间实在可惜,请王爷网开面,我保证他不会再给王爷找麻烦。”

“保证?你怎么保证,打断他的腿把他绑回洛北,余生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容裔语气寡淡,“而且女君说错了点,能找本王麻烦的人,不大多。”

云裳冷不防地见他转头,心道你说话就说话,看我做什么?

话到此处,容裔没什么好说的了。无涯书院从上到下格局堪忧,除了不知天高地厚敢触他逆鳞的谢璞,旁人还真没个让他看得上眼的,挥手命人送客。

晏落簪难堪咬唇:“王爷。”

“还有事?”容裔明显不耐烦地皱起眉。

云裳了解他的狗脾气,怕晏落簪真惹恼了他,原本谢璞还有生机,被容裔怒之下斩了岂不是冤枉,忙道:“郁陶君请先回去吧,此事王爷会仔细考虑的。”

再不济还有她在,怎会眼睁睁看着容裔背上滥杀才士之名。

容裔看眼替他做主的人,没吱声。

晏落簪却误会云裳在奚落自己,为的是显示她与摄政王关系亲密,炫耀于她。

自来高傲的女子不甘心落于下风,临走之前凉笑道:

“往常听谢师弟提起姑娘,说儿时常常哄着姑娘淘气玩笑,带姑娘偷偷吃糖。姑娘如今虽有好归宿,也不该忘了总角时的情谊,师弟这条命,便全赖姑娘美言了。”

云裳愣,匪夷所思地想晏落簪的脑子是不是急傻了?

她明知容裔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情,这时候不说替谢璞遮掩,把这些陈年往事抖出来,是怕她的好师弟死得不够快吗?

容裔已经讥嘲地把话问出口了:“你究竟是来为谢璞求情的,还是催命的?”

晏落簪心针对云裳,听到诘问才反应过来她失口了。

苍白着脸再要补救,容裔下了逐客令。

晏落簪堪称狼狈地离开王府,她看着紧闭的府门,有生以来第次明白什么叫做屈辱。

那种寒冷窒息的感觉,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郁陶君当夜返回洛北,对京中之事闭口不提,回到无涯书院后闭门钻研学问,余生再未踏入京城步,此为后话。

此时厅堂中,云裳好不容易抽回手来,看几根指头果然红了,淡淡地看容裔眼,回身向后宅去换衣服。

真是,就没见过这样不体贴人的,居然强拉着她蓬头素衣出来见人,不知姑娘家都以美为尊吗。

容裔诧道:“你不高兴?”

云裳默默翻眼不理人,有哪件事可令她高兴吗,兀自甩身走了。

容裔着实不解,她不是明明吃了晏落簪的醋吗,因此他才拉她出来要她当面看着放心,哪里出错了?

难道是他对其他女子的冷漠还表现得不够明显?

他本来憋着酸劲想问云裳,当年她那个小竹马倒是怎么哄的她怎么偷的糖,这来可好,变成他伤脑筋怎么哄她了。

云裳性子和软,没有借题发挥,只晾了容裔半日,这小小别扭过宿即散。翌日二人入宫,去春分台祭奠荀氏。

祀者大事,云裳选了件素锦颜色的襦裙,听说容裔母亲喜欢兰花,剪枝秋兰簪在鬓间。容裔朝服外罩漆光玄服,其外再加著件裼衣,以最庄重的祭奠服饰站在荒草漫衍的露台,为亡母上香。

“娘,孩儿带喜欢的人来见您了。您瞧云裳好不好?我记得您的话,以后会好好疼她的。”

云裳道:“伯母放心,我会好生照顾王爷。”

容裔天生冷厉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低头掩住发红的眼睑。

二人出了掖庭,容裔问云裳想不想去太宸宫看看皇帝,云裳留意他情绪还好,点了点头。

九皇子登基大典那日她在宫里,为容裔留意着后宫的安宁,曾见过幼帝次,只觉那孩子瘦弱得可怜,不像九岁的模样,穿上龙袍也撑不住威仪,反而说三句话就要扭头看容裔眼,怎么看都像是赶鸭子上架的又个傀儡。

但她知道不是。否则容裔不会留下谢璞,也不会任命湛让为少傅辅佐幼帝。

他们到太宸宫时,湛让正在里面教小皇帝做功课。

从前婉太后打压先帝的皇子们,这位小皇帝在十王宅到了进学的年纪,也无人管教他,以至于开蒙较晚,又因性情怯弱显得有些木讷,这种拙势在三岁能背四书、五岁被誉天才的湛让面前显得尤为明显。

湛让打小调皮捣蛋无拘无束,唯怕的就是蠢人。可面对九五之尊,他造次不得,深觉才当几天官,快把有生以来的耐性都磨光了。

听小皇帝书背得磕磕绊绊,湛让将手里解闷玩的玉珠子向汝窑笔洗里抛,滴水渍都没溅出,拍拍手道:“算了陛下,莫背了,咱们歇歇。”

云裳在殿外听到湛让的话悄停脚步,两人对视,她朝容裔俏皮地眨眼,示意别出声。

青墀上的值守侍卫看见摄政王居然陪着未来的王妃在皇上门外听墙角,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只听殿中小皇帝苦恼道:“我是不是太笨了?”

湛让咳了声。

“朕、是朕。”小皇帝连忙纠正,从声音便可想见他此时神情何等慌乱,“朕是不是太笨了?”

湛让老成道:“陛下,微臣有个问题,假设个聪明人和个笨人对谈,您说谁的受益更多?”

小皇帝道:“聪明人的见识更高,自是笨人受益更多。”

“非也。”湛让声音飞扬,“微臣以为是聪明人受益更多。”

“怎会?”

“陛下想啊,聪明者与愚者的本来区别,在于聪明人懂得在思考中学习,而笨人则不然。愚者千虑必有得,所以,自然是聪明人从笨人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了。”

“哦……”小皇帝可能没听懂,沉默小许后颔首道:“多谢少傅教朕,朕受益匪浅。”

容裔听到这时终于忍不下去,迈步进殿:“这小子拐着弯骂你笨你还谢他,我教你的都就饭吃了?”

“皇叔!”

小皇帝见到容裔,好似乳燕还巢般孺慕依恋,眼神晶晶亮,看见云裳随后进殿,心中更为喜悦,上前两步唤道:“皇婶娘。”

云裳顿了下,见小皇帝的眼神实在真诚,便未纠正他的称呼。

湛让跟着凑热闹,“呀,师叔,师婶!”

容裔凌厉地挑眉。小皇帝忙悄悄向他的少傅摆手。

云裳习惯性训这不让人省心的师侄:“天尊面前岂可放肆,学宫的规矩叫你就饭吃了吗,正形些,齐整站着,不许失礼!”

湛让吐舌听从,那厢容裔问小皇帝:“我教过你什么?”

幼帝听这严厉口吻,后背先起了层凛子,嗫嚅道:“为君者不、不可喜怒形于色。”

“还有呢?”

“恩威并施,威重则权固。”小皇帝瞥眼湛让,“皇叔教导,不可放任臣子登鼻子上脸。”

湛让:“……”

容裔来,大殿内的气氛倏尔便压抑下去,云裳见小皇帝模样可怜,反省他们这两个大人真讨厌,怎能吓唬小孩子呢?

她将容裔衣袖拽,打圆场道:

“陛下年幼,慢慢教导就是了。”转而柔声问幼帝,“陛下早膳用了什么,看着还是这样瘦,当下最要紧是陛下的身体,您要努力加餐少思虑,其余事有朝中大臣,还有九皇叔呢,不必担忧。”

小皇帝听着皇婶娘柔声细语地关心他,眼中含了两泡眼泪。他从打生下来抱到皇子所,后来又送进十王宅,除了朔望日见生母面,其余时间并无亲人关心他吃了多少,身体如何。

他觉得眼前女子分外亲切,不由想起逝去的生母,心酸难忍,恨不得扑进云裳怀里痛哭场。

奈何容裔在旁看着,小男孩生怕皇叔嫌他软弱无能,只得忍泪垂眸称是。

容裔看不惯这个小哭包,大手往他头顶金冠上按,生硬道:“今日便罢了,明日不可再如此。”

小皇帝讶然抬头,眼里的湛湛光芒每缕都是受宠若惊。

湛让惆怅地摇晃脑袋,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他小时候就没得到过小师叔的温柔,反而被她拎着荷叶杆追得满学宫逃呢。

云裳尚未与容裔成婚,按规矩不好多在帝宇停留,正巧毓璋宫那边传话请摄政王过去,云裳就势告退。

“莫如等等,我从西宫回来后送你出宫。”容裔道。

云裳摇头:“前朝事多,别来回折腾了,不用担心我。”

他左个兵旅又个暗卫地往她身边放,估计就算她此刻孤身出京城,也遇不上什么危险。

她反而担心婉太后见容裔的目的,毕竟今日是容裔母亲忌日,是他心里的道坎,太后明知此事,心中不定打着什么主意。

“无妨。”容裔似知云裳所想,极浅地对她勾了下嘴角。

他如今有她在身边,有娘亲的嘱托在心里,早已不是那个逆旅孤往的容裔。

目送云裳去远,容裔起身去毓璋宫,湛让冲小皇帝使个眼色,小皇帝忙道:“皇叔,我、朕有事想与皇叔商量。”

容裔条腿都将迈出殿门了,闻言侧身:“说。”

“我、不是、朕……”小皇帝吞吞吐吐的,“朕听说洛北幼玉才高八斗,想向皇叔求情,将谢璞从天牢中放出来,讨他、讨他做个御前给事中。”

他其实不太明白湛少傅为什么让他这么做,本以为皇叔会大发雷霆,没想到那背景停都没停,轻飘飘撂下两个字:“准了。”

小皇帝大为惊奇。

回过头,湛让冲他挤眼,“微臣说什么来着,还能叫陛下挨骂不成?嘿嘿,这个小赌注是微臣侥幸得了,微臣谢皇上赏!”

小皇帝脸上没有恼色,笑着去取玉匣子里的藏书,开到半途动作停滞下,转而眨眼自语:“为人君者,不可让臣秩登鼻子上脸。”

说着又将玉匣阖上了。

湛让:……

哎,好好的老实孩子,就这么让人给教坏了。

奸臣

毓璋宫中,浓郁的安神香遮不住衰朽的味道。婉太后的头乌发在新帝登基那日,夜全白。

殿中的宫娥尽已屏退,听见珠帘响动声,太后凉薄抬眼,声音都不似从前明澈:“又年茔台荒草,失怙失恃的滋味如何?”

“比不上白发人送黑发人。”容裔站在丈之外,神色平静无比。

婉太后顿露痛苦之色,离开凤座指尖如针地指住他:“你这个无人性没天伦的畜生!”

“过奖,多亏隽公教得好。”

婉太后眼中失神刹那,“我儿定没死是不是,你只是把他关起来了,就像囚禁不逾那样……容裔,哀家求求你,你将太子还给哀家,哀家什么不要了,什么都给你,哀家愿意向你母亲偿命。”

“晚了。”容裔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苍老妇人,“太后娘娘可知,当初本王想先杀母、再去子,就像你当年对我母子二人做的那样。

“后来转念想,你死了,太子未必多伤心,可若让你亲耳闻听太子死讯,却辈子见不到他的尸体,岂非很有趣。”

“有趣?”婉太后自疑自问连道几声“有趣”,哑声大笑,神情几近癫狂。

容裔漠然转身离去。

他余生都不会杀她,反而会好好供养这位大楚朝的太后,只要婉凌华心底还存着丝太子没死的侥幸,她也不会自戕。

迈出高门大殿,容裔心情平静地看了眼碧晴的天空他已经走了出来,而她终其生都将困于自身的囹圄,不死不休。

“王爷。”

湛让早在凌霄门外等着,少年傅师长身如玉,额上东珠璀映光华。

容裔往年每到这日便阴郁难测,连最亲近的属下也是无事不敢靠近,今年容裔却似无事人般,不咸不淡瞥他眼。

湛让干咳声:“下官有事不解,想请教王爷。”

“下官明白王爷等皇上开口为谢璞求情,为的是给皇上立仁德爱才的名声,以拉拢士子之心。但,”湛让压低声音:“何以不动右相?”

“动他干什么?”

容裔没怪湛让直言大胆,负手与他穿过宫道长巷,平淡道:

“婉慈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下人脉盘根错节,好歹秩序未乱,动了他,底下的人难免动改营升迁的心思,官场风气浮躁,谁做正事?是嫌皇上还不好欺负?”

他玩味地看湛让眼,“三藩此回大受折损,到底是死而不僵,正好婉慈也是个老不修,让他们互相牵制是举两得。大楚换了天,婉氏已非外戚,分而化之则可,蹴而就则险,这样的道理湛少傅不明白?”

湛让不是不懂,而是不敢相信摄政王真会这样想。所谓留下右相的余势,说好听是遥慑藩镇,又何尝不是制衡摄政王自己?

他本以为容裔这人心眼忒黑,扶幼帝上位不过是弄个小傀儡,该怎么摄政还将怎么摄政。然见容裔捭阖之间,放任皇帝启用谢璞,内有他湛无锋与周楚生,文有明年参加春闱的第批少年天子门生,武有神机营李锐与西北大将军龚盛,竟是实实在在为新皇搭建自己的可用班底。

噫,他什么时候这么忠心效国了?

“知道你心有七窍。”容裔仿佛看透了湛让肚子里转的贼筋,眼锋未曾侧地冷斥,“给我省着点用。”

湛让不知收敛为何物,直接问:“所以王爷才把谢璞放在皇帝身边?”

敢情是为了用谢璞压伏他,以达帝心不偏不颇?养蛊呢这是?

容裔懒得言语。

至宫道尽头,分别时摄政王头也不回道了句:“擅国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把这个道理教会他。”

湛让站在原地,目视那挺拔萧然的身影步步走远,忽然觉得,也许蔺三爷的看法贯是对的。

可笑世人骂声不绝缕,这大楚的摄政王,真是好个“奸臣”!

“咦,不太对呀……其实他只是想与小师叔整日腻歪,不想挑这担子了吧?”

云裳出宫乘坐的是容裔专门为她备的软辇。容裔知她不喜高调,辇轿便无特制,四帷去珠玉垂软纱缃黄绫帷,舒适全在里头的布置上。

然而如今在宫里当差的,哪还有人敢不认得这抬轿辇,所过之处尽皆伏拜。待轻辇去远,便和同伴窃议:“听说这位摄政王妃国色天香,倘若蹙眉捧心,连摄政王都不敢高声呢。”

同伴道:“新帝年幼,咱们后宫如今无主,我先前听到些风声,说是摄政王有意让王妃入后宫暂掌凤印。”

“竟有此事?可摄政王不是还没有大婚吗……”

云裳在辇中见众婢叩首参拜,心说她又狐假虎威了回,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也可以想象过后他们必定会议论她。

“等等。”她手指往帘帷外挑,辇夫立即停下。

辇前跪着两个年纪不大的翠衫小婢,云裳让她们起来,问道:“太子妃与蓉侧妃可还在东宫?”

小婢道:“娘娘问的可是先太子妃?先太子的嫔御仍在东宫里,应用度与从前无异,只是不可出昭应宫门。”

云裳改不过她们的口,无奈之余思忖沉吟,另个小婢机灵:“娘娘可要过去看看,奴婢可以领路。”

云裳没点头,父亲回来之前,她不想再见华蓉。

轿辇再度起行,云裳默默盘算,父亲快回京了,她及笄那日说过会在家中等候父亲凯旋,是时候该回家去了。

她自己都未知觉,在王府这些日子,竟渐渐住得习惯,也幸而容裔守着最后的分寸,与她分房而寝,否则爹爹回来知道,只怕要气回漠北。

但云裳没想到的是,没等她回府,东宫里先出了变故。

时近重阳,林公公来王府急禀时,云裳正在屋里与韶白、窃蓝缝制茱萸香包。

韶白这小妮惯爱偷懒,没两针撂下荷包,看着清翡阁里的桌椅感叹,不成想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闲言未已,阁外个头发稀疏花白的红袍宫侍脚下生风而来。

付六禀明云裳,门开,林公公看见云裳就似见了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上气不接下气道:

“娘娘,东宫的蓉侧妃用金簪挟持了太子妃,扬言要见娘娘您,否则就要杀了太子妃!娘娘快请王爷拿个主意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云裳闻言眼皮子轻跳,竟丝毫不意外华蓉做得出这种事,脱口问:“王爷不在宫里?”

林公公眼前黑,哭丧着脸:“什么,王爷未在府中吗?!”

新帝登基后百事待议,容裔嘴上不说,心里恨不能分.身四处跑,留下个在家陪着云裳浮云闲散空耗光阴。

云裳有整日不曾见他了,估计容裔这会儿不是在北大营就是国子监,远水难救近火,定神忖定,自己带窃蓝与几个影卫随林公公入宫。

“姑娘,”经历这么多事,窃蓝唯恐她家姑娘再出危险,“华蓉心计歹毒,就这样进宫会不会不妥?”

“投鼠忌器罢了,咱们这么些人还怕她不成。”

云裳且行且问:“华蓉与太子妃不是分开看着的吗,怎会让两人凑到处?”

林公公道:“本是分在两殿的,只是明面上二人还是妃嫔,往来走动不好多作限制,谁成想蓉侧妃就、就突然发难。”

云裳:“西宫有什么动静?”

“太后沉疴不起,精力已照管不到东宫了。”

云裳又问:“太子此时如何?”

林公公道:“便是太子命人速请王爷入宫的。”

“我是问他可曾吓着了?”

林公公愣了下,回道:“老奴出宫时见陛下确有些惊慌,不过有绯衣军守卫太宸宫,陛下不会有危险,娘娘放心。”

问答之间云裳趋行至府门外,上轿后,窃蓝掀起窗帘角,担忧地看眼从早起时便阴沉沉的云层,又转头看向姑娘:“姑娘,蓉二姑娘她……”

云裳面沉似水:“她已不是我华家的二姑娘了。”

轰隆声雷鸣,暮秋的大雨终于瓢泼而下。

恩怨

东宫青玉台高三丈三尺,在滂沱的雨帘中看去,玉台上两个女子身影如两片瑟瑟将落的秋叶。

僵持在玉台阶下的御林军不敢轻动,这疯女人手里捏着婉湘君的命,虽则太子妃的称号名存实亡,但她是右相大人的千金,真有个好歹他们谁都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