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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3 / 5)

作品:《侯卫东官场笔记5

易中岭则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伸出双手与侯卫东握手,一边应酬着,一边在心里暗道:“黄子堤对侯卫东有提拔之恩,又是当权的领导,想来侯卫东应该买账。”当年检察院调查益杨土产公司,是易中岭人生中的一道坎。为了应付那次由祝焱亲自领导的调查,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才侥幸地渡过了难关,还顺势由国有企业领导人变成了私营企业家。从这个角度来说,祝焱、季海洋、侯卫东等人当年都想致其于死地,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

祝焱一系的官员在几年时间里发展得很好,祝系官员纷纷高升。祝焱由益杨县调到了茂云市,由正处到了正厅;赵林成为吴海县县委书记;季海洋成了沙州市财政局局长;侯卫东年龄最小,职务最低,却以火箭速度被提拔成了成津县委副书记。

这些人都成为手握权柄的要害人物,易中岭是商人,在他心中,敌意和仇恨永远让位于利益。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攀上黄子堤这棵大树,有心想同侯卫东和季海洋成为好朋友。“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是易中岭信奉并实践着的人生体悟。酒至三巡,市财政局副局长梁朝举着酒杯不请自来,他恭敬地给在座的各位领导敬酒。

季海洋专心吃菜,眼光并不瞧梁朝。当梁朝过来敬酒时,他捂着酒杯道:“今天敬领导,我们天天在一起,就不用敬了。”

梁朝又劝,季海洋仍然不接招。在财政局,梁朝已成了市长刘兵的嫡系,他本身又是财政局的老同志,在局里根基很深。他表面上对季海洋挺尊重,其实暗中使了不少绊子。

季海洋调入财政局是市委周昌全与市长刘兵相妥协的产物。他到财政局报到之前,特意向侯卫东了解情况,便对梁朝起了戒心。到了财政局,确实感到上下都有牵绊。梁朝又与刘兵关系密切,这让他工作很被动。在上个月,周昌全找他谈了话,他便寻个借口调整了三个重要科室的干部。这以后,他态度强硬起来,与梁朝发生了多次冲突。今天,他有意显一显一把手的架子。

黄子堤见梁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抹了抹稀泥,道:“今天虽然是在财税宾馆,大家也得一视同仁,老季,别赖酒。”

季海洋这才与梁朝碰了酒。

吃完饭,黄子堤道:“好久没有打麻将了,今天凑起了一桌,打麻将。”他环顾身边几人,道,“我们以前经常打牌的老伙计,除了老孔,大家都还行。老孔如此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真是不应该!”

老方道:“老孔出事以后,我们还没有在这里打过麻将,今天总算又凑齐了。”

季海洋与侯卫东以前没有资格与黄子堤和老方在一起打牌,两人都分别担任了要职,也就有资格与黄子堤、老方一起打牌了。而沙州绝大多数人,不管如何努力,都没有资格坐在这张牌桌上。

季海洋把一旁的服务员招到身边,道:“隔壁温度升上来没有?”

服务员对一把手局长自是很恭敬,道:“季局长放心,已经把温度调到了22度。”

季海洋看了看黄子堤,道:“再高点,调到26度。”

走进了隔壁房间,屋内温度已经升了起来,还有淡淡的熏香,进入其中,感觉很是舒服。坐上了麻将桌,黄子堤笑容可掬地道:“今天我们还得按老规矩,两百块钱起步,没问题吧?”

“这是老规矩,能有什么问题。”老方笑道。

黄子堤喜欢打麻将,而且打得大,圈内人皆知此秘密。侯卫东底气足,无所谓,季海洋身上钱少了点,可今天是在财税宾馆打牌,他也就不怵。

在这个房间里,易中岭没有上场的资格,他也不生气,站在黄子堤身后,有滋有味地看着众人打牌。

侯卫东对打麻将没有兴趣,好歹应付完了这个差事,已是凌晨1点。结束时,他输了不少,黄子堤赢了大头,老方略有盈余,季海洋则成了最大的输家。

侯卫东正站着伸懒腰,黄子堤道:“卫东,我们聊几句。”

走到隔壁的茶室,侯卫东暗道:“黄子堤带着易中岭一起到财税宾馆,难道就只是看打牌?十有八九是涉及成津什么事。”

黄子堤随和亲切地与侯卫东并排而坐,道:“你在成津,工作开展得不错,市委对你的评价很高。”

“成津财政是吃饭财政,而需要办的事情太多,手长衣袖短,困难不小。”

黄子堤轻轻拍拍侯卫东的肩膀,道:“发展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你一定要把握这一点。周书记将你派到成津去,就是让你杀出一条血路。”又道,“成沙公路筹备得如何?”

“我与省发展银行的郑朝光董事长商谈过一次,有意向性的贷款协议,问题应该不大。”

益杨新管会曾经得到过郑朝光的大力支持,益杨新管会发展起来以后,省发展银行收益也很不错。侯卫东当时已由祝焱秘书变为新管会主任,与郑朝光多次见面,双方有了良好的合作基础。这一次,侯卫东为了修成沙公路找到郑朝光,双方基本上是一拍即合。

黄子堤点了点头,道:“只要有了资金,事情就好办了。”他收敛了笑容,目视着侯卫东,道,“成沙公路分为几个标段?”

“五个标段。”

黄子堤轻描淡写地道:“易中岭,你是熟悉和了解的。他在企业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现在虽然是私营企业,还是为沙州财税作了贡献。这一次成沙公路,你能不能让他来做一个标段?”

“易中岭果然是有目的。”此时,黄子堤抛出了真实意图,这就让侯卫东很为难。

从情理上来说,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对侯卫东也是青眼有加。当年如果没有他大力推荐,侯卫东不可能当上周昌全的秘书。他提出来的事情,只要不是过于违背原则,侯卫东一般都要执行。

只是,侯卫东对易中岭此人很了解,了解得越深,警惕就越深。他想了想,在黄子堤面前打起了太极拳,道:“黄书记,易中岭以前一直从事食品行业,恐怕他对工程建设不熟悉。成沙公路建在复杂路段上,逢山开山,逢沟架桥。”

黄子堤耐心解释道:“那都是老黄历了,易中岭下海以后,他的企业发展得很好,旗下就有一家建筑企业,资质、技术都没有问题。”

侯卫东心里格外矛盾,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含糊地道:“成沙公路具体方案还没有完全确定。黄书记,等方案确定下来以后,我一定及时过来汇报。”

黄子堤见侯卫东答应得不痛快,略为不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们是私下聊天,不说大道理,只聊人之常情。人嘛,总是要讲感情的,你是益杨出来的人,照顾益杨企业也在情理之中。”

侯卫东在心里激烈挣扎着,他还是没有同意易中岭进入成津,道:“在既定方案中,成津要对五个标段实行公开招标,到时请易总到成津来参加投标。”为了缓和气氛,他特意将易中岭的称呼变为易总。

黄子堤斜着眼看了一眼侯卫东,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建议,你自己看着办。”

煲了一锅靓汤,正在有滋有味喝着,忽然间飞进一只苍蝇,这种感觉让人恶心。侯卫东此时就是那位喝汤之人。

回到家,上了楼,轻手轻脚地开门,不料防盗门从里面反锁,侯卫东的手刚触到门铃,又缩了回来。他拿出手机给小佳打了电话。他的本意是尽量不惊动家里人,不料小佳顺手把手机放在客厅,手机便在客厅里嘶声哑气地吼了起来。

等到侯卫东进门时,陈庆蓉已经站在了客厅门口。她睡眠不太好,刚睡下,就被手机声吵醒。来到客厅见到了女婿夜归,心里不舒服,道:“这么晚才回来,以后早点,别把小佳和小囝囝吵醒了,她最近睡眠不好。”

侯卫东知道岳母辛苦,抱歉地道:“妈,把你吵醒了。”

女婿半夜归家,十有八九是在沙州吃喝玩乐。陈庆蓉想套套侯卫东的话,道:“听说成津的路都是山路,你最好别开夜车。”

“我下午就到了沙州,晚上在财政局吃饭。”

陈庆蓉心道:“果然在外面吃吃喝喝。”又道:“以后早些回家,少在外面吃吃喝喝,别让家里人担心。”这句话虽然说得平淡,但是其中的不满意还是表达得很明白。

与黄子堤一席话,让侯卫东感到特别为难,一路上,都在进行着思想斗争。此时听到陈庆蓉带着些责备的话,不是很入耳,可是陈庆蓉暗暗的指责无可挑剔,就道:“我以后尽量早些。”

他见到家里乱糟糟的,挽起衣袖,道:“妈,我们还是得请个保姆。你专心带小囝囝,这些杂事就交给保姆来做,否则你也太累了。”

陈庆蓉见侯卫东准备做家务事,叹了口气,也过来帮着收拾,道:“你回去也说说小佳,月子病最难治,让她别急着洗脸、刷牙。这孩子,当了妈妈,脾气也不改改。”又道,“这么晚了,你也别收拾了,早些休息。”

到了卧室,小佳正在给小囝囝喂奶,她用嘴向外努了努,道:“我今天和妈吵了一架。”

侯卫东道:“我猜到了,家里乱成一团,也没有收拾。你们吵得厉害吗?”小佳无可奈何地道:“观念不同,我们迟早还要大吵一顿。”

侯卫东劝道:“妈给我们带孩子,每天这么累,你何必跟她吵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佳很委屈地张了张嘴巴:“我接近一个月没有刷牙了,自己都觉得臭。”

侯卫东知道,小佳和陈庆蓉母女两人在这方面的争执由来已久。

一方认为月子里不能洗头、洗澡,因为会受风寒侵袭,将来头痛,身体痛。另一方认为洗头、洗澡益于产妇健康。

一方还认为月子里不能刷牙、梳头发,这样做将来牙齿会过早松动及头皮疼痛。另一方则认为刷牙、梳头发促进血液循环。

一方认为不能吃蔬菜、水果及生冷食物,会伤脾胃和牙齿。另一方认为蔬菜和水果中都含有大量的各种维生素,含有较多的食物纤维,可促进肠蠕动,有利于产后通便。

一方认为不能下床活动,要躺在床上,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而好。另一方认为整日卧在床上,会使食欲减退,生殖器官恢复得慢,还有可能引起子宫内膜炎、器官和组织栓塞性疾病。

一方认为产后不能出外见风,即使在室内也怕着风,身体要遮挡严实,以防见风。另一方认为室内必须通风以保持空气新鲜。

陈庆蓉是从自身经历得出的方法,而小佳是从书本中得来的知识。两人从坐月子第五天就开始争执,而且谁也不服谁。虽然陈庆蓉数次发了脾气,小佳却仍然是我行我素。

侯卫东惊讶地发现:“母女俩的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要认为有理,就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他不方便劝陈庆蓉,却数次劝过小佳。小佳坚持道:“我妈明明是错的,为什么要按照她说的做?这是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也就是对全家人负责。”

小佳不肯在这事上迁就母亲陈庆蓉,侯卫东态度很暧昧。小夫妻一起合伙瞒着陈庆蓉,依然按照书本上的方法操作。大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些事情当然瞒不过陈庆蓉。陈庆蓉又是藏不住话的人,轻者念叨几句,重者便会发火。

侯卫东把自己当局外人,不说好歹。

小囝囝吃饱了奶水,安静地睡觉了。在侯卫东眼中,小囝囝是那么的小,睡在小木床上,鼻子还在不停地呼呼。在摇床边看了一会儿,他这才坐在小佳身边。

“吃了晚饭,我给小囝囝擦脸,被妈看见了,骂了我一顿,说是小囝囝脸嫩,会擦坏。其实我是怕小囝囝长脂肪粒。”

侯卫东问道:“小囝囝长了脂肪粒吗?”

“没有,我是预防。”

侯卫东一只手搂着小佳圆滚滚的胳膊,道:“妈的观念是几十年形成的,未必对,却也没有大错。她好歹是你妈,你还是迁就一点,别搞得战火纷飞。”

陈庆蓉回到了寝室,把蒙头大睡的张远征推醒,道:“老头儿,侯卫东现在才回来,不太对劲儿。”

张远征睡得稀里糊涂,道:“几点了?你还不睡觉?”

陈庆蓉生气地道:“你整天就知道睡。现在一点多钟,侯卫东才回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耍了。光是喝酒打牌倒也没有什么,如果去找小姐,就麻烦了,现在社会上的人太复杂了。”

张远征翻了个身,继续睡。

“侯卫东是县委书记,难道还会进那些场所?”

“他当了官,社会上那种不要脸的女人又特别多,我担心他在外面有女人。”

“在外面有女人,他就不回来睡觉了,快睡,别发神经病。”

陈庆蓉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心道:“女婿太能干也不好,还得为女儿提心吊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省心!”

侯卫东与小佳说了一会儿话,不由得就想起了黄子堤所交代的事情。可是易中岭那一张阴险的脸总是在脑海中漂来荡去,让他心里格外不安。

脑海中一个声音道:“黄子堤是市委副书记,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势必会得罪他,这在官场上是危险的。而且,自己能给周昌全当上秘书,他还是出了力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也不太好。”

而另一个声音道:“易中岭是什么人,你很清楚。难道为了黄子堤,就要与这种人合作?与这种人合作,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只要监督得好,制度健全,易中岭也不一定就会闹出乱子,不必想当然下结论。”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易中岭从本质上来说不是企业家,而是一个蛀虫。”想着离奇的纵火案以及杀人案,他又加了一个定性,“他还是一个杀人犯。”

小佳已经睡熟,她侧过身,将头靠在侯卫东肩膀上,宽厚的肩头让其睡得格外安心、格外香甜。

侯卫东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黄子堤是有头脑的人,为什么要和易中岭混在一起?不外乎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省委组织部的堂弟易中达牵线搭桥,让易中岭与黄子堤成了朋友;其二是易中岭用金钱开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系,黄子堤与易中岭能搞到一起,两人极有可能有利益关系。黄子堤好赌、好钱,既然有这处软肋,与易中岭牵扯在一起也就不足为奇。”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侯卫东脑海中奔腾,留下一地马蹄印。

人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关键时刻的选择经常决定着一个人的走向。

侯卫东此时走到了十字路口,面临着一个颇为艰难的选择。

早上起床时,小佳问道:“你今天上午要回成津吗?”又问道,“你有心事,怎么这么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