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那么大，冷璃随便选了个离他家远的地方说了。

汉子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如果不是遭灾，他一辈子不会离开自己的村子，显然并不清楚冷璃说的地方在哪里。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来一回，彼此的关系拉近了。

汉子说：“我叫李铁，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冷璃：“我叫冷玉，这是我弟弟冷石。”

怀瑾：幸好我坚持叫冷石，不然就和人撞名了！

“你们是刚到这里？”李铁问。

“嗯。这边情况怎么样？县里施粥吗？”

李铁摇头：“一顿都没施过。一个月前就有人来，县令一直不让进城。据说那会儿大家住在河边，县令还派人来赶，拿着鞭子抽！后来又劝大家去北边，说县里没粮，就算勒紧裤腰带管了我们这顿也管不了下顿，但北边太原府有大粮仓，肯定会管我们，还会给我们登记造册。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留在这儿也是饿死，所以很多人往北走了。我们是昨天来的，歇了一脚，明天也要继续赶路了。”

“县里怎会无粮呢？”怀瑾说，“都应该有粮的，为的就是应付受灾，若是用完了，上报就行，难道上头还敢不管？”

“啊？这样吗？”李铁有些懵。

他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基本所有流民都和他一样，大家哪里懂这个，难道竟被那县令骗了？

他恨恨地道：“这些当官的真不是好东西！一路走来，遇到十座城，顶多一二开门施粥，真是黑了心了！”

怀瑾抿紧唇。万万想不到，父皇治下都是这样的官，百姓岂能不吃苦？

他气愤地道：“这些人，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吗？做个样子，也好吹自己做过什么事、有多么大的功劳啊！真是混账！”

冷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忍不住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怀瑾僵了一下，先是有些不自在，但已经相处这么久，到底没直接甩开她，而是朝她看去，对上她的眼神，顿时跳脚：“你什么意思？！”

冷璃收回手，淡淡地说：“不放粮，有两个原因，一是怕流民尝到了甜头赖着不走，这种小县城，是承受不住太多流民的。另一个嘛，是仓里根本没粮。”

“没粮？怎么可能？”怀瑾惊讶。前者他能理解，但后者怎么会？

冷璃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其实大多县衙都是没粮的，那粮放在仓库里容易长霉生虫，要人去看着管着，换成钱揣进自己腰包里多便利？反正对上谎报一个数就行，不到灾年也不会拆穿。你以为那些读书人为什么拼了命地寒窗苦读就为了谋个一官半职？真以为是货与帝王家？那你记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来自帝王家的怀瑾：“……”

“这狗官！他骗我们！”李铁怒道。

冷璃安抚：“也不算骗，应该是真没粮。”

李铁一听，要是有粮不愿意放，那还可以闹一闹，没粮的话，那是完全闹不出来的，还费力气。

他喃喃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几句话之间，他已经开始问冷璃的意见了。

冷璃说：“我去北边。”

至于其他人，她没责任管。

李铁听了，倒是定下心来，反正他本来就是要去北边的。

“那我们结伴吧？”他说，“多个人多个照应。”

冷璃点头：“好。”

李铁正要回去，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看了看瓦罐下的灰，尴尬地挠了挠头，先行走了。反正他们一天只吃一顿，今天的已经吃过了，也用不着火了。

第二天，冷璃跟着这群人一起往北走，做饭的时候，主动将火石借给了他们。

冷璃吃了两天野菜，别说怀瑾受不了，她也有点受不了。

那群汉子也受不了，嚷嚷着要去抓鱼抓兔子。

冷璃正疑惑为什么不早这样干？结果他们互相抱怨，说原本是农户，不是猎户，十次有九次都抓不住，倒耽误了找野菜野果的时间。

冷璃：哪里来的没用男人！都给我让开！

怀瑾在旁边扯了扯她衣袖，小声说：“我求你了，教教他们吧。”

冷璃看他一眼：“行，听你的。”

怀瑾：突然受宠若惊！

冷璃走上前去，对那群还在争论到底是去打猎还是采集的汉子说：“打猎算我一个。”

大家一听，又开始争执到底要不要分成两拨。

这群人怎么说呢，原来种地都吃不饱，脑子很不灵活。现在当了几个月流民，经常是饥一顿更饥一顿，那脑子基本上是锈了。

他们完全没有分工协作的意识，都担心分开的话，自己有了收获，对方没有，那自己要分出去，就亏了；或者对方有，自己没有，也不愿意相信对方会分给自己，那就宁愿一起饱或者一起饿。

冷璃深吸一口气，拔出匕首在树干上敲了敲：“行了，都听我的，这边的人，跟我去打猎，剩下的去找野菜！”

被分去找野菜的立即说：“那你们要是打不到，我可不分给你们！”

被分去打猎的人也不满意：“我不去，打不到我就要饿肚子了。”

冷璃大吼：“都给我听话！今天大家一起吃，我一定让你们吃上肉！”

“要是吃不上呢？”

冷璃冷笑：“那你们把我煮了。”

大家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被她这根胡萝卜吊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答应了。

冷璃深吸一口气：兵都没你们难带！